母親的招待
劉恒菊
我們的新鄰居是一對老夫妻,他們有一子一女,兒子在合肥,女兒在上海。時間稍長,我們發(fā)現(xiàn),老大媽招待回家子女的方式竟截然不同。
兒子回來,老大媽似乎漠不關(guān)心。太陽都老高了,她也沒有上街的跡象。要燒午飯了,老大媽才挎?zhèn)€竹籃,遛到后面的菜園去,摘了小白菜之類的家常蔬菜。想來,她兒子中午就餐時,就要如僧侶似的面對幾盤素菜了。
女兒回來就大不相同了。一大早,老大媽就火急火燎地挎著竹籃,三步并作兩步往街上趕。很長時間,她才挎著竹籃心滿意足地回來了,籃里幾乎都是雞鴨魚肉。
燒飯時,我就聽隔壁的油鍋聲響不斷,飯菜的香味飄得到處都是。我心里嘀咕:難怪老大媽的女兒一回來就住許多天。
我們私下里議論,都說老大媽太偏心女兒。我說:“遠香近臭,她女兒遠一些,回來的次數(shù)少一些,她自然就珍惜一些。”妻子說:“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女兒是娘的小棉襖,和老娘當(dāng)然貼心一些。”
后來,妻子在和老大媽深處之后,老大媽說出了其中的真正原因。她說,兒子工作好收入高,平時在城里吃慣了山珍海味,清淡的蔬菜正是兒子所喜愛的。母親巧手燒制的家常蔬菜,兒子吃得噴香,娘的心里當(dāng)然歡喜!要是上街買肉食,兒子寧愿就小菜吃飯。她女兒可就是苦命人了。女婿收入很低,偏又死輸爛賭、嗜酒如命,加上女兒又沒有工作,日子過得不如意。女兒回來,老大媽總是舍不得讓她走,竭盡所能弄些好菜,讓女兒補補身子。
原來,母親對子女的招待方式雖然不同,但同樣都滲透著濃濃的母愛啊!
暗痕
張鳴
如果不是一張老照片,他無論如何是記不起她的。
照片上的她,頭發(fā)已染成稻黃,微微笑著,耳垂下吊了一副墜環(huán),幾許成熟的氣息油然而生。他差一點沒把她認出來。
他到底是怔住了。校友錄下面標(biāo)著一行字:1994金融3班,潘姝。是她!姝,還有什么比這個特別的字更能喚起他的記憶?那時,似乎總是有歌聲在校園上空回蕩,聽起來是那樣憂傷和惆悵;總是見她穿套裙端碗飯拎熱水瓶,緩緩穿過那操場的身影。她一身的蝎子紅啊,在他的腦海里,定格成了青春的暗痕。
然而,只是暗痕。
她并不認識他。也許他曾和她說過話,但是她根本不可能在意。如果不是同系上大課,他也很難知道她的名字。就是她,卻在他心頭激起無邊的漣漪。擴散開來,足足有兩年呢。
黑夜,下了晚自習(xí),他遠遠地凝視著她寢室里的燈光。他的日記本寫滿了對她的思念。有時,他反反復(fù)復(fù)念叨著她的名字,怪怪的滋味,好像和她很熟悉似的。有時,他無法抑制地悲哀起來,知己不遇,不禁淚盈滿眶。
因為她,他的大學(xué)生活顯得很黯淡;因為她,他開始期待早日逃亡。他曾幼稚地幻想,有一天向她求婚。他疲憊地度過了兩年,直到畢業(yè)。
以后,他分配工作,談婚論嫁,為人父親。他的生活中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她。他和她,自此成為兩條平行線。他也儼然已忘卻這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如今過了而立之年的他,伏在電腦屏幕前,顫抖的手滾動鼠標(biāo)。他忽然發(fā)現(xiàn),十年人事流轉(zhuǎn)指間,驚醒多少塵封記憶。他呆呆地看她……感嘆年華易逝,終于,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