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從生物醫學技術上看是很難傳染的病,在現實社會中卻快速擴散。
7月15日,北京市衛生局局長金大鵬在北京市防治艾滋病工作會議上公布了北京市艾滋病疫情的最新數字:今年1至5月,全市共檢查出艾滋病病毒感染者230例,艾滋病病人34例。比去年同期分別增加了67.9%和54,5%。截至今年5月31日,北京市共累計報告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2414例。
金大鵬認為,由于受社會歧視、恐懼、吸毒、性服務和同性戀高危行為隱蔽等因素的影響,北京疾病控制部門能夠掌控的艾滋病感染者和患者數量仍十分有限。
北京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副主任賀雄在接受《嘹望東方周刊》采訪時說:“這次新發現的264人都是自愿來檢測時發現的,而對于沒有被發現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我們相信一定比發現的人要多,在京常住人口可能就有1萬左右。”
此前,賀雄也參與了對全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篩查工作,對于衛生部公布的中國目前大約有84萬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賀雄認為也是一個保守數字,實際數字要更高,但是高多少很難說。
不安全輸血的遭遇
“我國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數增長的同時,輸血感染者的人數也有所增長,雖然比例極小,但是具體到每個輸血感染者身上就造成100%的不幸。”衛生部疾控處的一位工作人員對《瞧望東方周刊》表示了自己的擔憂。
今年9歲的小建(化名)就是這樣一個不幸的孩子。
小建一出生就患有腭裂,由于這種手術沒有包扎,而小建的血小板又低,所以當地的醫院不敢做手術,就這樣一直拖到孩子要上學了,家長才帶他去北京做手術。
2002年8月,7歲的小建在北京大學口腔醫院做了先天性腭裂修復手術,在手術前,醫院也按照規定,為他做了HIV檢測,當時的結果是陰性。
2003年6月小建開始出現不適,有一些艾滋病的初期癥狀,但是家長也沒想到會是艾滋病,只在鄭州兒童醫院看了皮膚科。幾個月后小建的癥狀越來越明顯,11月19日被確診為艾滋病晚期。
經河南省疾病控制中心的血液檢查,小建的父母均無艾滋病。而孩子不像大人,生活環境是很單純的,所以小建的家長認為小建是在北京的醫院進行腭裂修復手術使用血制品時,感染了艾滋病。
因為術前的HIV結果是陰性,孩子此后再沒有使用過血制品,遂于2003年12月24日將北大口腔醫院告上法庭。
此案立案后的一年多時間里,由被告醫院和原告申請,法院共組織了醫療事故鑒定、血液原樣鑒定和供血者本人血液鑒定。
鑒定結論為此案不構成醫療事故,血液原樣鑒定沒有問題,供血者本人血液鑒定結果HIV也呈陰性。
2005年4月,海淀法院在判決書中認定醫院和供血機構在對小建的輸血過程中不存在過錯,同時排除了小建因在北大口腔醫院手術過程中使用血制品而感染艾滋病的可能,認為口腔醫院、血液中心與小建所患艾滋病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 對于這樣的結果,小建的爸爸孫先生表示很難理解,提出上訴,此案將于7月26日在北京市開庭進行二審。
警惕血源性傳播
對于小建這樣的遭遇,北京佑安醫院感染性疾病科的主任醫師吳吳認為:“這是北京首例因輸血感染艾滋病狀告醫院的,原則上醫院的臨床用血和血液中心提供的血都是經過嚴格檢測的,但是醫療上沒有百分之百的東西。”
孫先生對《嘹望東方周刊》說:“鑒定血樣是不是采自原獻血者,很值得懷疑,他沒有出庭作證,也沒有證詞,法院只告訴我們血液鑒定的結果是陰性。而鑒定機構采用什么試劑進行的檢驗等等相關情況,我們一概不知。”
目前小建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和其他同齡孩子相比,沒什么兩樣,但是他一上樓就喘,經常無緣無故地就會摔倒。
孫先生對此很擔憂。在談話中,他經常嘆氣:“孩子的肺整個就是個棉花套子,什么都不是。這種病會引起很多并發癥,也許一個感冒控制不好就不可收拾。”
孫先生介紹,當時和兒子一起住院接受艾滋病治療的還有3個孩子,有2個已經死亡了,這兩個孩子一個也是因為輸血感染的,另一個是母嬰感染的。
小建已經過了上學的年齡,但是為了別人的安全,也為了孩子的安全,孫先生沒有送小建去上學,由小建的母親在家天天照顧他。
對于家庭收入每個月只有不到1000塊的小建一家來說,醫療費用是很大的負擔,小建每月的醫療費就有1000多,為了省錢,有很多檢查就不做了。
孫先生談起這個案子顯得很激動,他說,上訴的目的不光是為了自己的孩子,這是個公共衛生事件,因為不搞清小建的病源,就很有可能還會出現小建的悲劇,至少2002年北京的血液是令人質疑的。
像小建這樣因為輸血感染艾滋病的受害者各地還有,但是有的獲得了賠償,有的也沒有,因為中國還沒有一項為此而設的法律來保護他們的利益。
目前,很多省市的衛生部門在報告艾滋病傳播途徑時,都認為性和吸毒是導致棗者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主要原因。
中國性病艾滋病防治協會的常務理事、衛生部艾滋病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李楣教授對《嘹望東方周刊》說:“艾滋病從生物醫學技術上看是一個非常難傳染的傳染病,艾滋病病毒離開人體一分半鐘后因血液凝固就會死亡。我們在宣傳中很少告訴公眾血液傳播的概率是多少,包括吸毒也是血液傳播,這種傳播的概率是非常大的,是不安全性行為概率的600到1000倍。普通人感染艾滋病更多是因為血液傳播,”
為什么從生物醫學技術上看是很難傳染的病,在現實社會中卻快速擴散,肆虐全球呢?李榍教授認為,這正是由于以往人類在防治艾滋病的方法上,在防治的政策上只注重高危人群,而忽略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的因素,這也是導致世界性的艾滋病防治工作收效甚微的原因。
衛生部的一位官員對《晾望東方周刊》說:“現在很多地區都稱已經制止了地下黑血站,但是實際情況是我們仍要加強對采供血機構的管理,加大對非法采供血違法犯罪活動的打擊力度。這種現象并沒有杜絕,那么就意味著艾滋病的血源性傳播至今對我們存在威脅。”
艾滋病就在我們身邊
艾滋病對于很多人來說不是一個陌生的詞匯,衛生部2004年發布的《中國居民艾滋病常識及態度和行為狀況研究報告》中指出,城鄉居民對于艾滋病的知曉率達到94%,但是對于艾滋病的傳播方式還存在一定的認識誤區。
不少人認為咳嗽、打噴嚏、蚊蟲叮咬都會傳播艾滋病,與艾滋病感染者(或病人)共用馬桶、浴室、游泳池等公共設施或者有日常接觸行為也會傳播艾滋病。
《報告》還指出,81.6%的城鄉居民認為自己完全沒有感染艾滋病的可能性,13.5%者認為可能性比較低,僅有0.2%者認為可能性比較高。在城鄉居民心目中,艾滋病雖然可怕,但離自己還是很遙遠。
北京市衛生局常務副局長梁萬年告訴《晾望東方周刊》:“北京市艾滋病發病趨勢從1998年進入快速增長期,病毒感染者人數平均以每年40.6%的速度遞增。老百姓應該意識到,艾滋病不是會不會來,是已經來了。”
北京疾控中心性病艾滋病防治所常務副所長盧紅艷在接受采訪時說:“我們對一些已經確診為艾滋病感染者做過一項調查,有的人還覺得自己沒有可能得艾滋病。”
她說,由于社會對艾滋病人的不理解,給她們的工作也帶來很多困難,即使是免費治療,病人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些人就是因為被知道是艾滋病人后,一家人都受到排斥。其實有些艾滋病感染者也是受害者。
梁萬年說:“艾滋病感染正呈從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擴散的趨勢,防治艾滋病工作需要觀念上的創新,這不僅僅是衛生部門要解決的問題,其實是需要社會各個部門齊心協力的一項工作。而創造一個無歧視的氛圍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