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新家庭”面面觀
文/劉敏
今天,制度性的婚檢已不適應新的家庭結構的發展。因為,如今人們的婚育觀念、性觀念在不斷演變,婚姻對兩性關系的約束力在下降,家庭的傳統形式和婚姻的傳宗接代功能受到挑戰和排擠。這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1、核心家庭成主要社會結構,下一代問題成家庭主要責任。
隨著計劃生育的推行和社會產業化程度的提高,主干家庭和聯合家庭日益減少,核心家庭已日益成為我國家庭的主要形態。四個老人搶著幫助子女撫養隔一代子女的現象大量涌現,新生兒已不僅僅是夫妻雙方的期盼,而且也是雙方的父母所關注的焦點。他們對未來孩子的健康問題、智力問題的重視程度已遠遠高于社會對他們的要求。
2、丁克家庭、單身家庭、同性戀家庭涌現,婚育觀念在不斷變化。
家庭是社會的基本單位。家庭的主要功能之一是養育子女、傳宗接代,但這一功能,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家庭結構形式的變遷正在弱化。
近年來,人們的婚育觀念在不斷變化。隨著家庭生活壓力的增大,婚姻制度的上述制度功能正在經受更注重個人價值和生活享樂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的挑戰,家庭的人口再生產功能正在被人們所淡化,丁克家庭、單身家庭等日益增多。在大城市,原先由政策進行強制性節育的現象,正在向觀念導致的自愿節育、甚至不育轉變。不育行為、不婚行為使家庭和婚姻傳統的模式發生改變。
另外,雖然我們國家對“同性戀家庭”法律上還沒有認可,國內公開的同性戀的人群并不是很多,但據調查,其實在社會上隱藏著一定的人群。當同性戀這一現象被社會默認的時候,同性戀家庭也會成為社會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3、未婚同居、試婚直線上升,性、法定婚姻和生育三者之間關系“脫節”。
婚姻是保障性關系合法性和排他性的制度形式。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城市化發展的進程,人們對婚姻關系、家庭關系和性的觀念也在急劇變化,越來越多的性行為不再借助于婚姻的形式,或者逃避這種形式的約束。未婚同居、試婚、未婚生育等等人數直線上升。據來自全國婦聯2002年一項涉及13個省市自治區的調查顯示,婚前性行為、婚外性行為、非婚同居、試婚等在我國在一定程度上被接受。尤其是未婚同居現象,在大城市發展迅速,并日益被社會道德觀念所默許。
家庭結構的變遷,使得貼在“婚檢”身上的標簽在日益弱化。未婚同居、試婚、未婚生育、丁克家庭等新現象的產生,使婚檢這一原先與“結婚證”掛鉤的制度行為,喪失了原先的功能。由此來看,婚檢實際功能的弱化,說明制度性的婚檢已經不能適應新的家庭結構的發展。面對新的家庭結構,只有把下一代的健康還給關心自己家庭的人們,才能得到保障。社會要積極進行婚檢和孕檢重要性的宣傳教育,發揮社會輿論的作用,使婚檢和孕檢這一外在的約束,內化為公民自覺自愿的內在約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提高人口素質的目的。

婚檢政策之爭說明了什么
文/陳潭
有關婚檢的爭論由來已久,今年6月24日以來,隨著黑龍江省決定恢復強制婚檢制度,婚檢是自愿還是強制,又一次成了各界人們爭論的焦點。
透過這次婚檢政策的爭論,我們可以發現中國公共政策目前所面臨的若干問題:
第一,工具理性的統一與價值理性的模糊。在是否需要婚檢的問題上,科學所具有的工具理性令任何人不敢懷疑。然而,問題爭論的焦點在于價值理性上,是強制還是自愿呢?從嚴格意義論,結婚確實是公民的一項私權利,婚檢由強制改為自愿是對公民自由的尊重,是有限政府退出大包大攬的私人領域逐漸走向公共領域的一個重要標志。私人領域的事情更多地由私人承擔責任是政府邊界明晰的理性選擇,公私不分的結果只能是擾亂公共價值。婚檢由強制改為自愿是杜絕假公濟私和減少婚檢尋租的有利途徑,也是以人為本和和諧社會建構的政策反映。
第二,后強制時代公眾的政策非適應性。衛生部門統計顯示,青年自愿進行婚檢的人數正在慢慢下降,這種情況充分反映了婚檢政策由強制性走向自愿性的階段過程中公眾所表現出來的嚴重不適應性,也表明由舊政策走向新政策的變遷過程中的“政策斷裂”。我們需要明確的是,強制性婚檢政策的取消并不是取消了婚檢。婚檢賦予了婚姻登記者一次機會,用以充分了解婚姻對象的身體狀況,排除影響生育及遺傳的疾病,人們不應隨意放棄個人的“健康知情權”。同時,婚檢不單純是個人消費,也是一項公共衛生工作。因此,免費開展婚前保健咨詢、降低婚檢費用或者免去婚檢費用是婚檢制度福利化的必然選擇,這也是克服當前婚檢政策非適應性、強調婚檢由強制走向自愿最后到自覺的有效路徑。
第三,利益集團的利益本位與理性訴求。婚檢爭論的焦點集中在婚檢是否強制問題上,不同利益方作出了不同的強烈訴求。醫院和衛生部門普遍反對強制婚檢的取消。民政部門則強調并重申是否婚檢全憑當事人自愿。專家和法律界人士也分成了不同“派別”,卷入了這場短時間難以平息的爭辯中。不同的行政主管部門在一個操作性細節上出現分歧,并將分歧的訴求公開化,這在以往是很少見的。改革開放20多年來,以思想和價值觀念的多元化為先導,社會開始分化,出現利益的多元格局。利益集團從各自的立場出發,尋求自身行為的正當性和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是自然而然的。但是,如何協調利益集團找到各方都能接受的利益共同點并分擔社會公共事務管理仍然是當下中國公共政策轉軌的關鍵。
第四,公共政策與法律的邏輯沖突。《黑龍江省母嬰保健條例》是地方性法規,而《婚姻登記條例》是行政法規,《母嬰保健法》又是更高位階的法律。黑龍江的《條例》規定強制婚檢與《婚姻登記條例》規定實行自愿婚檢相抵觸。《婚姻登記條例》的規定又與《母嬰保健法》的有關規定相抵觸。目前,公共政策制定和立法通常是采取部門立法形式,而不是徹底的人大立法。遵循立法法的規定,若下位法與上位法沖突則屬無效。如果各個立法主體為了實現自己認為的法律、法規內容實質的合理性,不顧及是否與上位法相沖突,會有損法律的權威。實際上,這一事件集中暴露了我國存在已久的“立法違法”現象。
通過婚檢政策的爭論,我們欣喜地看到:中國公共政策的制定和執行正在步入科學化和民主化的健康軌道上,公共政策轉軌的進程正在不斷加速和走向成熟!

“健康”能否忽略倫理與愛心
文/李楯
在有關婚檢的爭論中,筆者認為,人們混淆了性質不同的事項。
首先,法律要不要有公法、私法之分,婚姻和生育是個人的事,還是國家的事,抑或是社會的事。
這些問題是法律的根本問題,又是個價值選擇問題。如果認為整體的利益高于一切,個人只是整體的部分,那么,“一切法律都應該是公法”,“婚姻必須服從整體的要求”,“生育不只是個人的私事,它關系著整個民族的后代”,就是順理成章的;如果認為人的基本權利是第一位的,包括民族、國家等只是由一個個的相互平等的人作為個體結成的聯合體,那么,法律就應該區分公、私領域。私領域中的事,由個人自治;涉及兩人的事,只須雙方同意而無須由國家、社會或其他人作為第三方干預。權利,就是每個人都有在等量的空間中選擇的自由。給個人對自己的事自己做出選擇的自由,當然會導致一些人做出在別人看來是錯誤的選擇。但如果自認為是出于為別人好的愿望,為了別人的健康和別人的后代的健康就可以強制婚檢的話,那么,為了別人或別人的后代的幸福或者是其他什么,也就可以包辦婚姻了。
當醫學忽略了倫理和愛心,把“健康”變為純客觀的指標,認為某個體何時宜婚配、何時宜生育時,人也就淪為了飼養場中的牲畜了。人之為人的重要之處在于人的社會需求,為了快樂、為了情感,為了一切并不合于客觀指標的追求,如果說結婚會少活五年,也總有一些人會選擇結婚。因為“健康”固然重要,但人可能還會有健康之外的,甚至是與健康相矛盾的追求;人有健康意識,看重健康,是為了使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為了健康而活著。
主張強制婚檢的人還有一個理由:婚檢可以保障要結婚雙方的知情權得以實現,當一方有意要向對方隱瞞自己的健康問題時,使其圖謀不能得逞。我們暫且假設婚檢可以百分之百的查出一切不宜結婚、不宜生育的病癥,使一方絕對無法向對方隱瞞自己的健康問題,但又有什么辦法能阻止一方的其他不忠誠之舉,向另方隱瞞其他不利于婚姻的問題——如財產、情人、二奶、私生子之類問題呢?
以為了國家、社會、民族的利益,必須不準或暫時不準有可能生出殘疾或有遺傳病的嬰兒的人結婚,在法治精神的面前是站不住腳的,因為他違背了以人為本的原則,把抽象整體利益看得高于一切。
以為了當事人好,要阻止自知生理或健康狀況不宜結婚而又都想結婚的雙方結婚,在法治精神的面前同樣站不住腳的,因為認可、尊重、保護人在私領域的選擇權是法治的基本原則,“己所不欲,施于人”不對,“己所欲,施于人”同樣也是不對的。
至于以為保護一方不受另方的欺騙而要實行強制婚檢的主張,在法治精神的面前同樣是站不住腳的。因為普遍地認可、尊重和保護每個人在私領域中的選擇權,相比保護一個具體的人不為另一人欺騙而言,前者更重于后者。正像不能因人的手會用于對他人施暴而捆上所有人的手一樣,也不能因有人會就自己的健康狀況欺騙他人而對所有人的健康狀況進行強制檢查并告知相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