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這次降價是由國家發改委主導的。如果此次降價能夠順利進行,這將是第17次藥品降價。但此次降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與藥品利潤相關的集團因為前16次降價的“慘痛遭遇”而空前團結,并“同仇敵愾”。那么,這其中存在的深層次原因是什么呢?整個制藥行業又該如何跨越價格這道坎呢?
一、龐大的“藥品資產階級”
事實上,藥品的利益之巨,猶如閻王的鎖鏈,鎖住了不知多少本應懺悔的靈魂。但這是一個頑固的“藥品資產階級”,簡單的降價舉措勢單力薄,非革命不足以動根本。
不過細想之,卻也不無道理。因為在這個龐大的“藥品陣營”里,也有貴族和平民之分。貴族的叫嚷在于“無暴利可謀”,平民的叫嚷在于“無果腹之食”。國家進行降價政策的初衷,原本是直擊那些貴族,不曾想貴族又將壓力轉嫁于平民,故而哀鴻遍野,忿忿之聲不絕于耳。貴族階層,眾醫院當仁不讓;朝官,非醫藥代理公司莫屬;而平民,就只有醫藥廠家了。市場的規律和中國的國情,決定并默認了這樣的排序規則。
政府的降價政策一經出臺,處于藥品“上層建筑”的醫院向醫藥代理公司壓價,以維持自身的利潤,而醫藥代理公司自然向醫藥廠家壓價。因此,在這些層層盤剝中,別說是國內名牌,就是馳名世界的品牌,都不過是“一介布衣”。產業鏈的傳遞效應致使2004年華北制藥集團的利潤下降了77%、山東新華制藥虧損5561萬元……行內人士稱,這次降價將可能導致整個制藥行業的虧損高達60億元。
由此可見,藥品降價只是在價格表象上達到了初衷,并未深入肌理。整個降價的降幅源自整體產業鏈的利潤壓縮,而并非有針對性的降低藥品流通領域的虛高價格,尤其對利潤豐厚的產業鏈上游環節的觸動更是微乎其微。這種平抑藥價猶如癌癥之放療,壞細胞、好細胞一概通殺,倒也落得痛快,就是靶向性不強。
二、讓醫院靠技術吃飯
6月28日,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在提交的審計報告中提到藥價虛高的四大原因中,有三個與醫院系統直接有關:一是一些醫藥生產企業虛報成本;二是醫院流通環節層層加價;三是醫院采購回扣嚴重:四是有些醫院違規收費。國家規定醫院的藥品收益不得高于15%,從賬面上看全部合格,但行內都知道,醫院的藥品收益通常在30%~50%,其中醫藥流通公司給醫院的暗扣就到了10%~15%,這還不包括給醫生的開方回扣,一般一個主任醫師的開方費也為2%~3%。除此之外,還有名目繁多的新藥費(這和超市的進場費差不多)、贊助、賀禮等,且都不用入賬。這些“油水”加起來,何止30%!很顯然,國家的降價政策觸動了醫院的經濟命脈。當然,醫院叫嚷歸叫嚷,最終還是服從——配合降價,但最終苦了產業鏈下游的那些廠商。
說到這里,我想到一個不相干的例子:一個國內廠家購買了一臺進口設備,一天設備出現故障,于是求救國外的生產商。生產商派工程師連夜飛抵,反復檢修,發現一顆螺絲松脫,遂更換螺絲,設備恢復正常。工程師開價300O美元,國內廠家愕然,一顆螺絲值那么多錢?工程師說:“非也,螺絲是免費送的,3000美元是技術服務費。”
這個例子看似和醫院沒關系,轉而一想,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醫院到底應該靠什么賺錢7是賣藥品還是賣技術?其實,我國醫院的收入結構缺乏合理性,且隨著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這種矛盾越來越顯性化,藥品收入虛高實為不得已而為之,一些醫院藥品收益占總體收益的70%~80%,遠遠超過國家醫藥分離后規定的45%。因此,解決藥品價格問題,需要從一個系統的、全局的、互動的角度入手,首先要解決醫院收益結構問題,讓醫院靠技術吃飯,真正體現醫院的社會價值,而非商業價值。這次國家準備取消醫院藥品15%的指導利潤,意在降低藥品收益的比重,讓利于民。但僅有這點是不夠的,沒有系統的配套政策,直接從醫院的“飯碗”里“減口糧”怎么能行得通?
三、“三權分離”是關鍵
在醫藥領域中,醫患信息不對稱是顯而易見的,而且無法從根本上解決,患者不論診斷還是用藥,都永遠處于被動的地位,其核心問題是患者沒有消費選擇權。事實上,患者求診,是把醫療信息的代理權授予了醫生,醫生為病人服務,是履行授權的一種行為。
理想中的醫藥分離政策是:醫生只管看病,藥劑師負責處方,將醫療信息代理拆分成診斷權和處方權兩個部分。但中國的國情暫時還不允許這樣運作,因為這樣一來,醫生在診治的過程中就無法給病人指導用藥,而作為擁有處方權的藥劑師又不一定深諳用藥之道,反而貽誤了病人。于是,醫藥分離政策在執行過程中多半成了紙上談兵。
患者在用藥過程有三個環節:一是醫生根據病情提出處方建議(診斷權):二是藥劑師根據醫生建議為病人推薦藥品(處方權);三是病人根據藥劑師的推薦和自身經濟能力選擇藥品的品牌(消費選擇權)。但在以往的診治流程中,患者基本沒有選擇權,而醫生往往將診斷權和處方權二者合一,醫生的權力沒有受到制約,市場混亂將是必然的結果。因此,“三權分離”才是解決醫患信息不對稱、合理用藥、降低患者成本等一系列問題的關鍵。
四、盤活社會保障基金
社會保障基金一方面降低患者的醫療成本,另一方面也負有市場監督的職責,對藥品亂開價、亂處方問題更是責無旁貸。現行的機制是:國家相關部門負責基金的統籌和分配,一旦懷疑醫院有不合理用藥的現象,便扣押部分甚至全部醫保款項。這雖然對藥亂有一定的制約作用,但也影響了醫院的正常經營,并且在這個過程中存在著很多的分歧,出現“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爭論情況,致使基金的使用效率不高,不能進一步發揮其應有的價值。
社會保障基金應該通過招標的方式,由第三方進行管理,以提高基金效率和基金分配透明度。而政府負責監督基金的使用情況,并出臺相應的仲裁原則和法律法規,使醫院和基金之間的矛盾與分歧能夠在法律層面上予以解決。
五、規范醫風,弘揚醫德
曾經在博士倫公司的一份調研報告上看到一個數據:某地區病人對醫生推薦的信任度為零。驚詫之余,突感醫患之間的信任危機正在蔓延。在這充滿利誘的醫藥世界里,光憑幾次過場般的宣誓是遠遠不夠的,對醫德的培養和醫風的規范應貫穿于每一位醫生職業生涯的始終。同時,政府也應該建立公開的“醫生職業信用檔案”,讓醫生的信譽度與時俱進。
六、抑制產業過度的重復性投資
合理的競爭有助于醫藥市場的健康發展,但過度的、低層次的重復投資,只能造就過度競爭的醫藥市場以及流通過程中不合理的高額成本。比如六味地黃丸,全國就有上百個品種,這些同質產品一起過招標采購這個獨木橋,除了拼質量,還得拼關系,煩瑣的環節中,開始一層一層地”扒皮”。藥品產業的結構升級勢在必行,雖然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系統工程,但這卻是非常必要的,藥亂的整治需要長短結合,才能標本兼治。
七、轉變藥品營銷模式
首先是醫藥的流通模式。我國的藥品流通呈現“橄欖型”特征,中間的渠道環節過于龐大和分散,消耗了大量的資源,且無形中增加了藥品的成本和價格。而在許多發達國家的藥品流通正好呈相反的“啞鈴”結構;兩頭大、中間小,藥品的銷售、流通通常采取物流配送的方式進行。即醫院通過電腦在網上發出電子采購單,配送中心通過流水線的自動作業完成采購過程,然后送至醫院,同時通知采購方的醫院在規定時間內付費。這樣,藥廠、配送中心和醫院三者相互銜接、相互制約,合理分配商業利潤,并且一般利潤比重限制在3%~5%。如此一來,流通變得簡捷、透明,交易成本得到了控制,不正之風便無從產生。
其次,是藥品推廣模式。在藥品整治的過程中,醫藥代表一直是貶義的角色,這是中國式藥品推廣模式中最敏感的環節,但凡說到藥亂,必然與他們有關。國外沒有醫藥代表嗎?在國外,醫藥代表是一個非常高尚的職業,具備豐富的醫藥專業知識,同時擁有良好的營銷服務技能,他們的工作性質就像是一個紐帶,連接醫生、醫院和藥廠。醫藥代表把藥廠的最新研發動態帶入醫院,再把醫生用藥的臨床狀況反映給藥廠。他們之所以不去搞推銷,很大程度歸結于藥品流通環節沒有“做文章”的空間。企業給分銷中心的差價為3%~5%,分銷中心給醫院的差價也是3%~5%。把中間利潤擠掉了,醫藥代表推銷產品的行為自然就受到抑制,藥品價格也就平穩多了。
八、藥品企業提升晶牌力
知名品牌的藥品在價格上往往比較堅挺,而二、三線的品牌進入流通渠道時,往往需要讓出較大的利潤空間,以彌補自身品牌力和營銷力的不足。但這樣一來,藥廠本身的利潤就得不到保證,因渠道的層層加碼又降低了價格競爭力。
科特勒先生最近發表了對價格戰的看法:抵抗價格戰(我理解為“價格困擾”)的惟一辦法就是品牌。我國大部分的醫藥企業目前的現狀還不足以形成較強的品牌力,但是可以通過地區品牌聯合或者品種聯合形成較大的醫藥團體,用統一的聲音和渠道對話,一方面保護了自身的利益,另一方面也對平定藥亂有所幫助。
(編輯:李大千daqian@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