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的科舉考試時間一般設在每年的正月,在京城長安進行,外地參加科考的舉子們在前一年的秋、冬之際就來到長安,在這半年的時間里,舉子們除要辦理許多考前的手續外,另一項重要而具有實質性的活動,則是干謁。應試舉子在考試前將自己平日所作詩文呈送給主考官或社會名流,以期在主考官心中預留一個好印象或得到社會名流褒揚,從而對正式科舉有所幫助,時人稱之為“溫卷”或“行卷”,也即干謁。行卷之詩,從寬泛的意義上說,都可以視為干謁詩。
據唐張固《幽閑鼓吹》所載,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就曾被用來干謁。唐德宗貞元初年,十五六歲的白居易進京應舉,以平日所作行卷于老詩人顧況。顧況看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詩句時,大為贊嘆,說道:“寫得出這樣的詩句,要在長安居住也就容易了!”于是四處稱道白居易,使他聲名大振。
比較有名的干謁詩是朱慶馀的《閨意獻張水部》,這首詩因其通俗易懂而幾乎家喻戶曉:
洞房昨夜停紅燭,
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入時無?
此詩又題《近試上張水部》。張水部即張籍,他以擅長文學而又樂于提拔后進與韓愈齊名,合稱韓張。朱慶馀呈上此詩,以新嫁娘自比,以夫婿比張籍,以舅姑比考官,就應試前景征詢于他“不知我的詩文是否合主考官的口味”。詩中舅姑指公婆,唐俗,新嫁娘在婚禮次日清晨拜見公婆。此詩抓住這一社會風俗中的生活細節,刻畫了新嫁娘自信而又含羞、期待而又遲疑的心理,可謂體貼入微,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詩歌言外有言、意外藏意,令人賞愛不已。難怪張籍特別作了答詩《酬朱慶馀》:
越女新妝出鏡心,
自知明艷更沉吟,
齊紈未足時人貴,
一曲菱歌敵萬金。
這首詩也用比體寫成,以越女比朱慶馀,同樣含蓄地回答,你雋秀超拔,不用為考試擔心。
唐代詩人孟浩然,苦學多年,進京趕考,名落孫山。他給丞相張九齡寫了一首五言律詩《臨洞庭湖贈張丞相》,期求得到援引推薦: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
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詩的前四句描寫洞庭湖的景色。后四句轉入抒情,言明心跡。想渡湖而無舟楫,圣明時代卻不能有所建樹,心感愧恥;看著別人垂釣,多想一展自己的身手。詩歌委婉地表達了希望為圣朝干一番事業的急切心情。
此外,詩人李紳曾以《憫農二首》向呂溫干謁;聶夷中以《公子家》、《詠田家》向高提干謁。這幾首詩都是中晚唐之際反映農村社會現實的名作:
憫農二首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
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
公子家
種花于西園,花發青樓道。
花下一禾生,去之為惡草。
詠田家
父耕原上田,子屬刂山下荒。
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
唐朝干謁之風的盛行,曾使許多真正有才華的文人得以脫穎而出,但隨著進士試施行的年深日久,社會風氣的日漸低下,干謁和舉薦的正常秩序漸漸受到污染和破壞。發展到后期,多數品質剛正行為端方的舉子,均以廣事干謁為恥而又不得不違心地從事干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