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在世界任何地方,鼓浪嶼都是我永遠的故鄉,我把畢生的收藏放在這里展覽,是將自己最珍愛的東西搬回家。”——胡友義
穿過鼓浪嶼幽靜而逶迤的小巷,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一個綠樹環繞的古典園林。庭院的最深處,坐落著一幢別致的小洋樓,常常有悠揚的琴聲從里面傳出來……這就是濃縮了鼓浪嶼精神氣質的地方——鋼琴博物館。走進博物館,你會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很久遠的時代。每一架鋼琴都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魅力,每一架鋼琴都閃爍著一種歷史的光輝。而整個博物館近百架鋼琴,都是由一個人捐贈的,他就是澳籍華人胡友義。
從學藝到收藏,剪不斷的“琴”愫
胡友義從小受“音樂之島”,“鋼琴之鄉”環境的熏陶,對許多樂器都饒有興趣。上世紀50年代,他就離開故鄉遠赴上海,拜著名的鋼琴教育家李嘉祿教授、大提琴家陳鼎臣教授為師。1965年,他獲比利時政府提供的全額獎學金前往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音樂學院學習,主修管風琴和鋼琴演奏藝術。畢業之后,他以鋼琴家的身份在歐洲各國教授鋼琴。
在歐洲游學執教期間,胡友義對世界文化藝術發展史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祖傳的藝術品收藏愛好伴隨著他豐富的藝術閱歷逐漸成熟,專業的眼光和“往來有鴻儒”的社交能力使他很自然地把精力集中到了鋼琴身上——它不僅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標尺,也是時代音樂風格變遷的物質載體。他后來又發現,產業革命的完成使歐美主要國家成為鋼琴的故鄉,但由于兩次世界人戰的發生,歐洲一些鋼琴廠家停止生產,許多名琴隨著主人遷徙到不受戰事影響的澳大利亞。于是,胡友義和夫人決定遷居澳洲,以便收購和珍藏鋼琴。這個決定,成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
人總是需要一個舒適的家,鋼琴也同樣如此,否則那些人戶人家是不會舍得把他們的“鋼琴千金”下嫁過來的。胡友義夫婦為此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在墨爾本找到一處氣候環境都比較適宜的地方,然后動用祖上留下的遺產,在這里建起子湖光山色、亭臺樓閣俱全的胡氏山莊,準備攬天下名琴,建鋼琴家園。
求琴之路的“悲歡離合”
胡友義的求琴之路并不是一帆風順的。
1974年,胡友義從一個拍賣會上,收購了第一臺鋼琴。這是一臺1887年產于英國的立式鋼琴,與后來購得的鋼琴比較,這臺鋼琴當然略輸一籌,但卻實現了零的突破。他也因此結識了一批修理鋼琴的專家,為他后來收藏鋼琴獲得了重要的信息源和契機。為了得到那些世界名琴,胡友義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1990年,胡友義為收藏一臺1820年出品的雕花鏤空鋼琴,幾乎上演了一場現代版的“三顧茅廬”。鋼琴的主人是一位30歲左右的單身女子,胡友義幾次登門造訪,都吃了閉門羹。然而,他并未氣餒,一次次與女郎聯系,以理導之,以情動之,以價許之,以友勸之,只為說服她將琴轉賣。終于,女郎做出了妥協。但是,當胡友義開好支票送過去時,女郎又改變主意了。眼看快到手的珍品就要失去,胡友義忐忑不安。后來,得知古堡女郎要把鋼琴拿去拍賣行拍賣,胡友義立即緊隨其后,不惜重金買了下來,了結心愿。寶貝失而復得,胡友義也終于眉開眼笑。
這樣的事情在幾十年的收藏經歷中數不勝數,胡友義對鋼琴的執著與熱情也讓許多熟悉和了解他的朋友為之感動,并盡其所能幫助他完成收藏之業。上世紀70年代初,胡友義從一位朋友口中得知有人藏有一架產于1875年的“斯坦威”演奏琴。曾擔任過波蘭總理的鋼琴家帕德列夫斯基在澳洲開演奏會時彈奏過此琴。胡友義費盡口舌,依然無法說動該琴的主人放棄他的心愛之物,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作罷。二十年過去了,很多人已經漸漸淡忘了此事,后來琴的主人不幸病故,鋼琴也因此被拿去拍賣。而第一個告訴胡友義鋼琴被拍賣的消息的人就是當年那位朋友。胡友義激動不已,連夜乘飛機趕往當地,完成了他魂牽夢縈二十年的夙愿。
一生的鋼琴,一個人的博物館
在半個多世紀的歲月里,胡友義收藏了70多臺鋼琴。沒有孩子,夫婦倆把每一臺鋼琴藏品都視為自己最寶貝的兒女。在“胡氏山莊”與它們朝夕相處,對它們百般疼愛,將自己畢生的心血都傾注了進去。每天,胡友義夫婦都要密切地關注天氣變化,像照顧新生嬰兒一樣,精心呵護這些嬌貴的樂器。除了常規的除塵、上蠟、調音、試彈以外,在降溫時還要細心地為它們蓋上毛毯,冬天濕氣很重,又要終日開著暖氣以除濕,可謂無微不至。
胡友義65歲生日那天,做了個讓所有人都覺得難以相信的決定——在家鄉鼓浪嶼親自籌建鋼琴博物館,將畢生之收藏毫無保留全部無償捐獻給祖國。一位視琴如命的收藏家怎么割舍得下自己的“骨肉”呢?他是這樣回答別人的——“不論在世界任何地方,鼓浪嶼都是我永遠的故鄉。把我畢生收藏的鋼琴放在這里展覽,也就是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搬回家。”
在籌建博物館的過程中,胡友義事事都親力親為,為把這些古董鋼琴運回鼓浪嶼,他們足足繞了大半個地球。因為擔心這一架架嬌嫩、龐大的鋼琴在搬運過程中發生閃失,他和太太雖然已是古稀之年,還是親自監督工人進行搬運工作,甚至在箱子上面寫上各種警示性標語以引起搬運工人的注意。為把鼓浪嶼鋼琴博物館建成世界一流,胡友義更是絞盡腦汁,收集了各段時期、各式類型、各種作用、各個國家的百余架鋼琴,以便讓觀眾能更全面地理解鋼琴所承載的文化。從手搖鋼琴到自動鋼琴,從鋼琴的前身羽管鍵琴到鋼琴的最高形式無弦琴,鋼琴博物館向每一位來鼓浪嶼朝圣的樂器愛好者展示了鋼琴流光溢彩的歷史。為了讓人們知道鋼琴不僅是一個樂器,還有家具的功能,他甚至親自動手把一架不能彈奏的鋼琴改裝成為了一個直角型的梳妝臺。
夕陽西下,伴著輕柔而悠長的海濤聲,博物館里又飄出了《鼓浪嶼之波》的旋律,這是胡友義最喜愛的一首曲日。每次有鋼琴師彈奏起這首曲子,他都會聽得如癡如醉——“鼓浪嶼海波在日夜唱/唱不盡骨肉情長/舀不干海峽的思鄉水/思鄉水鼓動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