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五月,漲漲漲。看來看去,都是“利好”:股權分置問題基本得到解決,“政策利好”;QFII與地下熱錢入市,“資金利好”;就連一向被視為利空的擴容,新股IPO第一單,也被解讀為“供給利好”——“優質新股上市,為投資者提供了新的投資機會”。
中國股市果真如某些人所言,“進入了新一輪大牛市”嗎?
其實,上述“利好”換個角度,也很容易解讀為“利空”:股改成功,政策利好出盡,利好出盡即利空,何況,全流通只是股市健康成長的一個必要條件,絕非充分條件;外資進場,人民幣升值是一個重要誘因,一旦升值預期消失,外資就會迅速離場;新股上市,如何保證不重蹈“一年盈、二年平、三年虧”的老路?
何況宏觀層面與微觀層面并不支持“大牛市”:房價上漲、油價上漲、人民幣升值,宏觀經濟存在剎車傾向與緊縮因素;上市公司每股盈利和資產收益率下滑,股指繼續上漲不具備內在價值支撐。
如果著眼于制度層面,股市諸多痼疾并未因股改而治愈:上市公司依然一股獨大,大股東利用控制權和信息優勢玩弄小股東的動機和可能依然存在;上市公司和證券公司仍然保有大量國有資本,公司治理結構并無本質變化,產權主體缺位、道德風險和內部人控制依然故我;坐莊、對敲、操縱股價等黑幕并未受到有效監管,挪用客戶資金和老鼠倉問題也并未失去生存空間。
洗掉臉上的白粉,中國股市仍是“政策市”、“資金市”:證監會可以下令“不許砸盤”,社論也能引導資金流向,在“信息”與“人氣”的反復激蕩之下,從機構到散戶,無不抱著“博傻”心態入市,卻不知“擊鼓傳花”最后一棒花落誰家。此前熊市令80%以上股民深度套牢,如今又聞每日新開戶數連創新高,令人想起一個并不過氣的名詞:非理性繁榮。
與成熟股市相比,我們這個新興市場連基本邏輯也沒完全弄清楚:券與商孰先孰后?交易所與證監會孰先孰后?行規與法律孰先孰后?股市的首要功能是交易還是融資?公司質量應由投資者還是證監會判定?主板與二板如何區分層次?……
更令我們警醒的是拉·波塔、洛佩茲-德-西拉內斯、施萊弗和維什尼(四位學者合稱LLSV)關于法律與金融關系的論斷:英美法系國家,法律有效地保護股權投資者,故金融市場發達;大陸法系國家,法律對債權人的保護更為完善,故銀行系統主導。我國即屬大陸法系國家,所謂“以金融市場為主導,大力發展直接融資”的口號,法律基礎就不牢固。
英美法系國家證券監管與我國相比有何差異?不必麻煩LLSV,湯姆·克魯斯主演的《華爾街》一片即有生動的說明:當主人公(投資銀行家)操作失敗,證監會、聯邦調查局、州首席會計師代表、當地警察,四套班子同時出現,封門抄人。美國券商為何沒有壞帳危機?券商如凈資產低于注冊要求,24小時內必須電告監管部門,48小時內必須解決資金問題,否則退市。美國券商為何不挪用客戶保證金?制度設計令券商根本摸不著客戶的錢。
制度建設尚在草創階段,股市能夠真正繁榮嗎?為什么監管部門、上市公司、券商、中介、機構、散戶、媒體、學者總是習慣性地看好股市,大盤上漲時說是利好,鼓動大家“高歌猛進”,大盤下跌時也說是利好,所謂“泡沫已經擠出”?恐怕只能用利益鏈條解釋:公司圈錢——官員尋租——大戶坐莊——政府征稅——股民賭博,結果就是社會財富再分配,百姓財富轉入富豪袋中,不良資產由全社會承擔。
“資本市場改革開放”已經提出若干年了,步伐緩慢,阻力很大。深交所學納斯達克,最終變形為“中小企業板”,股權分置問題一波三折,總算修成正果,而相對于證券市場制度體系建設而言,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爬雪山過草地等重頭戲還沒揭幕呢。
小兒麻痹尚未痊愈,何必鼓吹跨欄狂奔?慎言“新一輪大牛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