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１２－１９３７年湖南對外貿易考察

摘要：1912-1937年湖南對外貿易，無論是從其總額來看，還是從其進出口貨物來看，都具有明顯的畸形性：嚴重依賴世界市場，發展很不穩定、波動較大。盡管如此，湖南對外貿易在全國中的地位不可小覷。

一、對外貿易發展趨勢

長、岳的開埠，為湖南對外貿易的發展提供了客觀條件，而富饒的物產是本省對外貿易的堅實基礎，再加上世界政治經濟形勢的突變，國際市場上對銻、鉛鋅及桐油等軍事工業原料急需。這一切都為湖南對外貿易提供了一個發展的契機，對外貿易額扶搖直上。據海關統計，經長、岳兩關進出口貿易總值1912年為兩千八百多萬兩（海關兩，以下仿此），1916年躍至三千六百多萬兩，至1920年再創新高，達到四千四百多萬兩，1921年居高不下，仍有四千二百多萬兩。特別是出口總值的上漲幅度大，1912年出口值為一千二百多萬兩，至1920年達到近二千二百萬兩，近十年間上升了近一千萬兩；而同期的進口值，有下降的趨勢。雖由1912年的一千五百多萬兩，達到第二年的一千八百多萬兩，但此后開始下滑，降至1918年的最低點，為一千六百多萬兩。此時歐戰結束，帝國主義國家又重新恢復對中國的經濟侵略，本省進口值又持續增加，至1921年達到二千五百多萬兩（參見表1）。

說明：①表中1912—1921年合計部分、所有總值部分為計算所得。

②資料來源：a.1912—1921年，李玉《長沙近代化的啟動》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96頁。b.1922—1931

年，胡遹、劉世超合編《湖南對外貿易概觀》，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10～11頁。

但此后的1922—1931年，湖南對外貿易的形勢不容樂觀，無論是出口貿易還是進口貿易，都呈衰退之狀。從出口貿易來看，1922年的對外貿易額為兩千多萬兩，到1931年只有一千八百多萬兩。此十年間的頭四年，數額有所增加，1925年到達最高點。1926年因北伐戰爭開始，政局不安，對外貿易大受影響而減退。如果以1925年的三千一百多萬兩與1931年相比較的話，減少了一千三百余萬兩，約差百分之四十，“若更以批發物價指數，覆算其真正輸出量，五年之中，所減數量，實在百分之五十二以上”①。不僅如此，出口貿易還不穩定，尤以岳州關為甚。長沙關11年來每年平均價值為一千四百余萬兩，其平均差達一百六十余萬兩，約為12%；岳州關同期出口貿易之每年平均價值則為一千二百余萬兩，其平均差達二百七十余萬兩，約達23%。兩平均差之相差數達11%，可見岳州關出口貿易趨勢不及長沙關穩定。

從進口貿易來看，表面上似乎有相當進展：1921年進口貨值僅及二千六百余萬兩，至1928年突增至三千三百余萬兩。1931年湖南雖遭水災，但尚有三千一百余萬兩，較上一年增加了百余萬兩。但這些數字不能說明真正的事實，因為“近年物價勝貴，以貨幣所代表之貿易數字，自亦隨之增加，考上海批發物價指數民國二十年較十五年增加百分之二十六·七，而湖南二十年之進口貨值與十五年相較僅增加百分之四五。以故真正輸入量，當較十五年減少百分之二十以上也”②。

綜觀民國21年至26年湖南直接進出口貿易，最明顯的特征就是進口大大超過出口，主要因為資本主義各國發生經濟危機，國際市場蕭條，銻品、桐油等主要出口商品出口額均趨下降；加之1931、1935年湖南兩次遭受特大洪澇災害，經濟萎縮，出口貿易進入低潮。僅民國21年的直接出口值較多一點，達一百七十多萬元，占總值的25.3%，時因湖南銻礦商自組銻礦聯營處，經營銻品直接出口的結果；其余年所占份額極少，均在0.5%以下。民國25年(1936)后，資本主義經濟復蘇，購銷轉旺；并且該年1月1日，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在長沙成立銻業管理處，并在漢口設立國外貿易事務所，統籌湖南銻品的購銷和出口。銻品成為第一個由政府主管經營的出口商品；湖南出口始見好轉。雖然出口值占直接外貿總值的比例沒有改變，但出口總值有所上升。民國26年（1937），抗日戰爭爆發，長江被封鎖，外商撤離，業務停頓。

資料來源：《湖南省志》第十四卷《對外貿易經濟志》，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97頁。

二、進出口貨物的畸形發展

民國時期湖南尚為農業社會，工業極為薄弱，故對外貿易中主要是以本省的原料品來換取他省或外洋的制造品。因此，進口貨多為制造品，尤以棉織物為最，其次為煤油、砂糖等（參見下表）。

資料來源：李玉《長沙近代化的啟動》，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01頁。

由于進口貨物來源有國內、國外兩種渠道，于是就有土貨、洋貨之別。為了論證湖南對外貿易的畸形性，就很有必要弄清湖南進口貨物中究竟是洋貨多還是土貨多，但僅從表3還不能判定。民國十七年洋貨為一千五百余萬兩，土貨為一千六百余萬兩③，二者相差甚微，十八年土貨突減至九百萬余兩，洋貨增至一千九百余萬兩，是前者的兩倍多。但此后，則土貨增洋貨漸減，其增減狀況如下表：

資料來源：胡遹、劉世超合編《湖南對外貿易概觀》，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57頁。

由上表觀之，洋貨進口所占比例由民國二十年的66%，減至十八年的40%，下降了26%，而土貨進口卻相應地由34%上升為60%，增加了26%。究其原因，一者由于當時金價上漲，洋貨昂貴，國人提倡國貨，土貨銷路大增，二者由于關稅提高后，洋人直接在華投資設廠增多，國貨工業的確有所進步。據中國銀行報告二十年度國貨工廠之營業數量，若以十九年度各種營業總值為基數，其增加百分數如下④：

上面所列國貨工業中，除洋傘業、毛織業兩種銷遜外，其余都有進步。但不可忽視的是，這些國貨工業中，洋人在華投資所占份額較大。就以日本1930—1938年在華投資來說，其投資之代表企業是紡織業，日本對于此業采取兩種經營方式：一為總廠設于中國；一為設分廠于中國，而總廠仍在日本。前者有上海公大紡織、同興紡織、上海紡織、東華紡織、豐田紡織、日華紡織、泰安紡織、天津紡織、裕豐紡織。后者有大日本紡織（華名：大康紗廠）、內外棉、富士紡織（富士紗廠）、日清紡織（隆興紗廠）、國光紡織（寶來紗廠）。上海約占2億元，青島約8千萬元，天津約2千萬元，漢口約6百萬元。生產力約占全中國紡織業四成左右。另據傳：今日中國紡織業之生產力，歸日本控制者，已占全中國紡織生產力六成左右。此外，日本在華直接經營之一般工業，包括鐵工業、食料品制造業、窯業、油脂工業、火柴工業、雜貨工業等。各該工業之投資金額與生產能力，皆占重要之地位⑤。

因此，土貨比例雖有增加，但相當一部分土貨卻是洋商投資所制造，只不過改頭換面罷了；并且他們利用資金優勢和種種特權，對我國民族工業進行打擊，更增加了對洋商的依賴性。

出口貨物中主要以桐油、谷米、銻、爆竹等為大宗（參見表5）。這些商品都是以初級原料品的形式被帝國主義國家所掠奪。

資料來源：

①出口總值見表1。

②桐油、銻、爆竹：《湖南省志》第十四卷《對外貿易經濟志》，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02—406頁。

③谷米：張人價編《湖南之谷米》，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37頁。

④棉花：孟學思編《湖南之棉花與棉紗》，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37頁。

⑤百分比為計算所得。

從上表可以看出：湘省出口貿易很不穩定。（1）歐戰期間及以前，銻出口占首位；戰后，桐油出口超過了銻出口，位居第一。（2）在這二十年間，尤其是銻、谷米的出口，波動性很大。銻之出口值占全省出口總額的比值在10%以下的年份有八年，在10%—20%的年份有七年，其余年份為20%—54%之間，并且這些年份的出現交替出現，起伏不定。出口值從1912年的一百余萬兩，至1916年躍至近一千萬兩，增加了近十倍；到1922年卻降低至一百余萬兩，此后又有所回升，到1926年增加為六百多萬兩，然后又開始下降，不過下降幅度沒有以前明顯，基本上維持在三、四百萬兩左右。比值也相應由1912年的8.24%上升為1916年的53.41%，再降至1922年的4.69%，爾后又增加至1926年的22.11%。

谷米出口波動幅度更為明顯。1912年谷米出口值為三百五十多萬兩，1919年降至二十五余萬兩，然而第二年卻猛增至六百五十余萬兩，到1926年又降至二十年來的最低點，只有十二余萬兩，第二年又增至五百余萬兩，到1931年再下降為二十余萬兩。就這樣一起一伏波動了好幾年回合。為何？因為谷米出口不僅受到國際內政治、經濟形勢的影響（與其它商品大致相同），而且還要受到自然條件的限制。遇到災害年景，農作物產量必然下降，出口量也就隨之減少，如表中1931年谷米出口值僅為二十余萬兩，就是該年湖南遭受大水災所致。

總的說來，該時期湖南進出口貨物和清末的情形差不多，嚴重依附于外國，具有典型的畸形性特征。

三、湖南對外貿易在全國中的地位

湖南地處內地，對外貿易中直接對外洋貿易額較少。如民國十九年長、岳兩埠直接輸出入外洋貨值，僅二百五十余萬兩，不及全國對外貿易的千分之二⑥，可見湖南對外貿易在全國之地位何其渺小。若把長岳兩埠與沿海大埠相比，則“可憐”之狀顯而易見（參見表６）。當然其中原因有很多，但不可忽略的原因是湖南內河水淺，秋冬以后大輪不易行駛，對外貿易遂多經由漢滬。

資料來源：胡遹、劉世超合編《湖南對外貿易概觀》，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4頁。

長岳自然不能與沿海大埠相比，再拿湘省與西南各省相較，結果怎樣呢？參見下表。

資料來源：胡遹、劉世超合編《湖南對外貿易概觀》，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4～5頁。

由上表觀之，云桂川湘四省中，以湖南的直接對外洋貿易為最少，僅及云南的1/2，廣西的3/5，總體上也趕不上四川。

根據上面的論述，是否就可以推斷湖南對外貿易在全國則無地位可言呢？要回答此問題，應再作進一步分析。請看下表：

資料來源：胡遹、劉世超合編《湖南對外貿易概觀》，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5～6頁。

由上表觀之，湖南對外貿易總額，雖不及四川，但遠遠超過云、桂兩省。民國十七年長岳兩埠貿易總額為六千三百余萬兩，幾乎等于云桂二省之和。由此則可推知，湖南直接貿易雖不可觀，但其間接貿易之地位，則頗為重要。再者，西南內地各省之貿易，每年都為入超，且日漸增大，湖南雖也入超，但入超數額較小，有時還有出超，這更顯現了湖南對外貿易的優勢。參見下表：

說明：“＋”表示出超。

資料來源：胡遹、劉世超合編《湖南對外貿易概觀》，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7頁。

表中所列的十年間，除各省因遭水災，入超突增，難以比較外，其余年份湘省入超最大數目為三百多萬兩，而四川則多達一千六百余萬兩，云南廣西也達一千多萬兩。可見，云桂川入超遠遠超過湖南。并且在此期間，西南各省無一年出超，而湖南則有四年為出超。

從地理優勢和發展潛力上看，湖南對外貿易在全國的地位仍很重要。湖南地處長江中游，再有洞庭水路系統，交通便利。這不僅有利于本省物產輸出，而且有利于廣西、貴州一部分地區的物產沿湘江、沅江順流而下。因此，在地理位置上湖南是溝通西南與沿海沿江各省的中心，在經濟上湖南也是溝通外洋與西南內地的樞紐，將來洞庭水路系統，加以整治，使大型巨輪能夠自由往來于長江、西江之間，再加上粵漢、浙贛、京湘、株（洲）欽（州）等鐵路完成，則湖南在對外貿易上的地位，自當不可同日而語了。

（作者系邵陽學院副教授）

注釋：

①②③④⑥胡遹、劉世超合編：《湖南對外貿易概觀》，湖南經濟調查所民國二十二年版，第116、54～55、57、58、3頁。

⑤陳真編：《中國近代工業史資料》（第二輯），三聯書店1958年版，第394～3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