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初十年王船山研究述評

摘要：新中國成立后。老一輩船山學者煥發學術青春，拿起馬克思主義這一嶄新武器，進行古代學術研究，很快取得一批批劃時代的成果。開創了王船山研究的新世紀。使王船山這個名字在全國乃至世界學術界產生重要影響，為六十年代初期王船山研究在國內外學術界形成第一次高潮，創造了不可缺少的條件。

1949年8月，剛解放的船山學社，就著手兩件大事：一是弘揚王船山愛國精神，特設婦女繡刺班，爭分奪秒地制作斯大林繡像，為斯大林同志壽誕(12月21日)獻禮。二是在學術方面，利用暑假開辦學習小組，研究馬列主義，開始嘗試應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探討船山學術。1950年端午佳節之際，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領導蕭三同志偕夫人訪問船山學社。同年6月28日，蘇聯莫斯科大學著名學者阿斯凱洛夫到學社參觀考察，對船山思想予以高度贊揚。

是年農歷九月初一，王船山逝世三百五十一周年紀念日，湖南省人民政府舉行盛大祭祀活動，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程星齡代表主席王首道，蒞臨學社主持紀念大會。毛澤東主席親筆提寫的“船山學社”四個大字，恰好是日寄來。新中國最高領導人的提字，給船山學社帶來最高榮譽，給了船山學社的研究者無窮的力量。五十年代的船山研究與前二百年來最大不同也是最科學、最準確之處就是有了馬克思主義理論這一有力工具。再就是對船山思想研究的目的有著根本區別。以前的研究除了有關船山生平年譜，著作流傳等等，主要都是考據“微言大義”，引證四書五經，闡發性理心學之類。或者對船山思想斷章取義，以偏概全，肆意歪曲，為“我”所用，使得船山思想之精華長期淹役，沒能發揮其作用。新中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理論在全國開始普及，為學術研究提供最基本的方法。科學地對待古代思想的精華和糟粕，汲取其精華，古為今用，為廣大人民群眾提供豐富的精神食糧，成為古代學術研究的根本目的。船山研究和其它古代學術研究一樣，在新的方法指引下，朝著新的目的，經過一批專家學者艱苦努力，取得初步成績。

一

1951年全國廣大農村進行著轟轟烈烈的士地改革運動，當時在湖南省邵陽縣大平曾家進行土改工作的湖南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工作人員，根據馬宗霍教授提供的線索，進行尋訪，發現了船山研究史上最值得夸耀、最具價值的船山遺著——曾嘉愷、嘉怡手抄本。這批抄本共十一種。包括《周易外傳》、《周易內傳》、《尚書稗疏》、《尚書引義》、《禮記章句》、《詩廣傳》、《春秋世論》、《春秋家說》、《讀通鑒論》、《宋論》共60冊。《讀通鑒論》和《宋論》都有“石齋五世孫嘉怡”的印章。其余均有嘉愷抄的字樣。專家們通過考證得知王嘉愷為王夫之之兄王介之的五世孫，應為王夫之的五世從孫，王嘉怡為王嘉愷叔伯兄弟。這些抄本的抄寫年代在有些本子里也有記載。《周易外傳》附《發例》末有“丙寅仲秋癸丑朔畢”，丙寅為乾隆十一年，此時離王夫之逝世六十四年。學術界將這批抄本定為清乾隆初抄本。從這些抄本上鈴印的藏書印“邵陽曾祖植”、“皇考號余曰曾騶”、“皇考號曾騶藏”可以明確得知藏書者為曾祖植，曾氏祖先與王夫之為世交，同為當時學者，王氏后裔有女嫁入曾家。所以專家一致認為這批珍貴的抄本是根據王船山家藏稿本抄錄，最接近稿本。

船山著作歷經風風雨雨幾百年，幾經明末農民起義與封建明王朝的血腥斗爭，明末漢族士大夫階級與清王朝殊死搏斗，清朝政府對漢族思想家的防范和鎮壓，特別是慘無人道的文字獄迫害，流傳下來的手稿、抄稿、甚為稀少。為世所知都是經過清朝嚴格篩選，符合封建統治理論需要的經傳稗疏之類的刻刊本，并通過刻刊者任意刪削、竄改，甚至歪曲原意，使得本來就艱深玄奧的船山思想越來越令人難以準確理解。邵陽發現的這批抄本，對于訂正乾隆后各版本的船山遺書，恢復船山原著思想內容，以及為以后船山著作的大量印行的校勘工作提供了可靠依據。

1952年至1964年，著名學者周調陽先生與湖南省文物管理委員會、省博物館的有關研究人員以王嘉愷抄本《春秋世論》、《禮記章句》、《周易內傳》、《詩廣傳》、《尚書稗疏》以及王嘉怡抄本，《讀通鑒記》、《宋論》與不同年代刻本中的相同篇目作了極為詳細的校勘工作，并提出了校勘意見和發現的問題。實際上王刻本、曾刻本、太平洋書店本的錯誤和舛漏遠遠不止這些。即使現在我們讀以不同刻本為底本出版的船山著作，還會發現一些問題。如最新岳麓書社版的《船山全書》第二冊《詩廣傳》引《詩經·關睢》篇“窈窕淑女，琴瑟有之”的“有”。在以抄本以底本的單行本《詩廣傳》(中華書局本)引《關睢》篇中的“琴瑟友之”，卻為朋友的“友”。查一下《詩經》原文便可知，抄本的引文是正確的。同時“琴瑟有之”于文意也有所不妥。由此可見刻本瑕疵之一斑。如果不是抄本的出現，那些刻本上的錯誤有的將永遠成為千古之迷，有的卻會導致學術上永無止息的爭論，更有甚的是，有些將嚴重損害作為進步思想家的王夫之的人格和形象。

1953年，衡陽市成立了船山圖書館，庋藏了船山著作《四書訓義》刻本和刻版一百多塊，均為極其珍貴的資料。1954年9月，著名學者陳墨西先生以省人民代表的身份，親臨偏遠的船山故居湘西草堂考察。陳先生瞻仰了船山墓，對墓地碑文進行仔細研究，發現了經歷風雨侵蝕，完全無法辯認的對聯，經陳先生考證，并查證王氏家譜，兩付對聯分別為“前朝干凈土，高節大羅山”；“世臣喬木千年屋，南國儒林第一人”，題聯者是清代湖南學者王湘綺。這兩副對聯的發現為船山評論增添了光彩。1951年著名書法家姚虞琴將自己收藏的船山手跡《雙鶴瑞舞賦》贈給毛澤東，毛澤東主席將其交鄭振鐸代為保管，并致信鄭振鐸，此信由人民日報等傳媒公開登載，在全國產生廣泛影響。

五十年代隨著船山研究活動廣泛開展，出版界開始采用現代新式版式出版船山著作，在船山研究史上具有重大意義。它將結束船山著作一直無句讀，無標點，給讀者帶來很大理解上的困難狀況。對文字晦澀，思想抽象，背景復雜，參考資料稀少的船山著述進行斷句標點，劃分段落，決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此項任務只有具備豐富的古代哲學史知識、文字學知識以及明清歷史知識的老一輩船山學者才能勝任。三十年代就開始研究船山思想的學者王孝魚、嵇文甫等專家責無旁貸地擔起重任。他們充分利用最新發現的抄本以及對愷嘉抄本的研究成果，經過幾年的刻苦鉆研，終于完成了任務。1954年至1956由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張子正蒙注》(章錫琛校點)；《黃書噩夢》(王孝魚校注)；《思問錄》(王孝魚點校)。為了使讀者更方便的了解這些新式標點的船山著作，章錫琛、王孝魚二先生特地為點校稿作詳細的說明，或稱序，或稱出版說明。這些文章中主要是介紹該著作的版本源流，研究狀況，以及在點校過程發現的問題。同時更重要的是，這些老一輩船山研究工作者在他們的序或出版說明中已經成熟地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辯證、唯物地對船山思想進行簡要的闡述和評論，開啟了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船山學術的新風。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

中華書局、人民文學出版社等出版單位也在組織力量出版船山著作。大量的新式標點船山著作的出版，成了五十年代船山研究的一個顯著特點。為六十年代船山研究活動高潮的到來創造了十分有利的條件。

建國初期的船山研究主要是一批三十年、四十年就初步掌握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學者。他們在解放前就取得一些重要成果，有代表性的有王孝魚、嵇文甫、侯外廬、馮友蘭、張岱年等。新中國成立后他們學術青春再度煥發，全新的學術環境與政治環境為他們學術研究提供十分有利的條件，一批批研究成果很快就出來了。

二

王孝魚先生繼三十年代就寫出《船山學譜》一書后，解放后主要精力全部放在點校船山著作上，其成果之豐碩，是船山研究史上獨占鰲頭的。

馮友蘭于1950年寫成《中國哲學的發展》一文，這篇文章是為蘇聯編寫大百科全書作參考用的。經過了中國哲學會討論進行了修改。這篇文章最早把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中的各范疇、名詞用在中國哲學研究上。文章第二十二節“十七世紀的唯物論與辯證思想——黃宗羲·王夫之”，稱王夫之“他的思想不僅是一個偉大的系統，而且在中國哲學史中最接近辯證唯物論的系統”。此文論述王夫之思想的主要觀點有：(一)關于“理”與氣的問題：王夫之繼承張載氣一元論，接受程朱的理氣范疇，但認為氣是第一性的，理是第二性的，徹底否定王守仁“理在心中”的學說，主張理在事物中，堅持了唯物主義立場。(二)關于“有”與“無”的范疇：王夫之認為“無”是就“有”而言，是“尋求而不得”的一個答案。“無”只是語言上的否定，并不是實際上有什么可以稱為“無”。(三)關于“動”、“靜”的范疇：王夫之認為動是絕對的，靜是相對的。“人是每天都有一個新的生及一個新的本性”①。(四)在事物的變化中，一切的對立都是互相滲透的，不可截然劃分的。王夫之指出“存”不一定是“存”，古代存在事物現在沒有了。“亡”不一定是“死”，今天所亡的東西，其實還存在，所謂亡只是轉變存在的形式。“是可以轉為非，非可以轉為是”②。(五)王夫之的歷史觀是歷史發展有必然趨勢和必然規律。由低級到高級，社會發展到了“既然而不得不然”的形勢，這樣形式的必然也就是規律的必然。(六)王夫之認為社會上有貧富不齊，也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他反對平均主義，認為絕對平均就是不均。政府的責任應是輕刑罰、減租稅，保護人民，讓其自由競爭，這樣貧富自然會存在正常的代謝。至于懶惰的人貧窮，“則斯人之自取，雖圣人亦無奈之何也。”③

馮先生認為王夫之的思想基本上還是地土階級的思想，但自由競爭的思想與商人階級的思想很接近。馮先生對船山思想的研究采用了科學的方法，在當時產生的影響很大。

1956年，馮先生在高教部主辦的講習班作《中國哲學史發展的輪廓》報告，1958年公開發表，談到王夫之時，馮認為王夫之的特點是繼承初期道學的思想，即張載的思想，張的唯物主義和辯證法思想都為他所吸取。他對程朱、陸王兩學派都有批判，對程朱的批判仍然是理氣先后或道器先后的問題。同年10月23日馮先生在人民日報發表《關于中國哲學史研究的兩個問題》在論述王夫之對張載、程朱的繼承吸取關系時，指出“夫之撇開了程朱，直接繼承張載”，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王夫之繼承張載，但并不是簡單的繼承，并不是照原樣回復到張載。他“撇開程朱，也不是簡單撇開”。他們(指王夫之等)撇開程朱，但經過了程朱。如果沒有程朱的“理在事先”的主張，他們很難提出“理在事中”的主張。程朱從張載的基礎上轉向唯心主義，與張載對立起來。王夫之對從程朱的基礎上轉向唯物主義，與程朱對立起來。在一種意義上的程朱否定張載，王夫之又否定程朱，這就是否定之否定。否定之否定，并不是簡單回到原來的肯定，而是經過了否定，包含其中合理的部分。

在這些文章中馮先生進一步闡述了王夫之對宋明道學理氣等思想的發展和批判的否定之否定的。并將否定之否定的理論用在王夫之對陸王心學的批判和斗爭中。(侯外廬先生也認為“對朱為否定式修正”，對王則為肯定式的揚棄)。

馮友蘭先生上述論文論及的范疇大多都是就船山思想的唯物主義或唯心主義，這一哲學上基本問題而開展。正因為探討了船山思想的基本哲學問題，所以盡管學科范圍不太廣，但船山思想其它方面，無不是以哲學的基本問題為基礎而闡發的。所以他給船山學術的愛好者留下很多的有益的啟示。

三

五十年代一批治思想史和治哲學史的學者，也把船山思想納入自己的專著，進行深刻的探討，為推動船山研究的廣泛展開起了很大作用。比較早的有侯外廬主編的《中國思想通史》，該書第五卷為侯先生專著。該卷第二章“王夫之的思想”近20萬字的篇幅，較為全面地論述了王夫之的思想，可稱為五十年代最全面的船山研究專著。

此文開始就說“王夫之是一位偉大的愛國者。……船山的愛國思想已經超出了封建藩蘺，解脫了一般的狹隘觀點。有人現在還給王夫之帶上一頂濃厚的封建思想帽子，這是很粗暴的。”④侯氏這個觀點是建立在這樣歷史背景和事實上：王夫之處在社會大變革的時代，十六、十七世紀之際中國歷史正處在轉變的時期，資本主義開始萌芽，社會意識開始產生個人覺醒和人文主義思想。他說王夫之的《噩夢》《黃書》《搔首問》等著作，含有極強的反抗封建制度的精神，他反對豪強地主，也反對皇族地主。一反傳統以農為本，抑制工商。主張“能士則士，其次醫，次則農工商賈，各惟其力。”⑤同情人民，注意民生，興利源。侯先生稱“這就是個人自覺的人文主義思想”。

一般學者都認為王夫之是直接繼承了張載的唯物論。而侯先生卻說：他的直接傳統不是張載，在方法論上是繼承了老莊與法相宗，在理論上直接淵源于漢代學者王充。其依據是：他痛斥佛老的世界觀，但吸取了佛老的方法論。在批判佛老時，極少如宋明儒學以異端來否定一切，而是虛心研究，在研究中多出卓見，在知識上豐富自己。夫之學說最明顯地吸取了老莊相宗的知識論之中的心理分析成份，尤其是莊子的。他稱贊莊子，說“莊子之說，皆可因以通君子之道。”⑥王夫之的變化哲學，許多相對的概念，如晝夜、東西、往來、寒暑等顯然是莊子“因而通之”的發展。在認識論上，王夫之的認識論，用“志”與“量”替代相宗里的“第七識，第八識來判斷認識過程，”認“志”是依存客觀存在的東西，“量”也是實存的。思維的實在性，在相宗里的否定，王夫之予以肯定。就“能”“所”問題，夫之批判了唯心主義詭辯論。本來宋明儒在對待老莊上大都有內“釋老”外儒學之嫌，而侯外廬通過認真研究得出結論：“王夫之與他們的區別在于：宋明儒表面上反對二氏(老莊)的方法論，但實際上吸收了二氏的世界觀；反之，王夫之否定了二氏的世界觀，吸收了二氏的方法論。”⑦從盂子起幾乎沒有哪個思想家，沒遭到王夫之的批判，唯有王充，一再被夫之稱為“知言”或“得理”，他們之間有一條紅線貫穿似的。比起夫之贊許的張載，王充的思想脈絡更多地可在王夫之身上找到。王充的富有批判精神，如反對五行災異學，抨擊讖緯三統論，在王夫之這里就有反對陳摶以來的太極圖說，批判星象方術變復利唯心主義的玄談，斥之為“妖妄”、“邪說”。在認識論上王夫之的“學愈博而思愈遠”的可知論來源于《論衡·實知》篇；王夫之的人性論與《論衡·本性》篇也是一脈相承。

王夫之的“氤緼”，即張載的“氣”，這種氣相當物質，但與物質有著本質區別，其實這也是王充宇宙觀的發展。王充說“萬物天地之間，皆一實也。……天地為爐，萬物為銅，陰陽為炭，造化為工。”⑧王夫之把宋明以來的“理氣”還原而為生化，生化萬物。同時他反對張載《正蒙》言“易”所謂氤緼，莊生所謂“生物以息相吹”之說，強調物質自身運動。他說“升降飛揚及二氣和合之動機，雖陰陽未形，而已全具殊質也。生物以息相吹之說，非也。此乃太虛之流動洋溢，非僅生物之息也。”⑨他批判地吸收了老莊思想和王充自然史的唯物主義觀點。文章對王夫之哲學思想的物質觀、唯物主義諸范疇及其局限性，認識論都有非同傳統的論點和精彩的論述，別開生面。對王夫之的歷史觀、人性論，也是見解獨特、發人深省。

侯先生的文章是建立在中國封建社會在十七世紀受到西方人文主義啟蒙運動的影響，資本主義啟蒙時期的近代人文主義思想已在中國開始形成的判斷上。所以文章里大量使用人文主義、資產階級、黑格爾、費爾巴哈等詞語，把這些西方色彩極濃厚的術語與偏居荒山野嶺幾乎與外界隔離四十多年，長期以中國傳統儒家繼承者自負的王夫之聯系起來，雖覺得有些牽強，但作為學術研究，不能不說給人們耳目一新的感覺。

相比之下，張岱年先生于一九五六年應中國青年出版社之約而寫的一本通俗思想史讀物《中國唯物主義思想簡史》同樣受到社會各界的好評。這本書的第八章第二節“王夫之的唯物主義學說”，簡明扼要，通俗易懂。是初步了解王夫之唯物主義思想的一本入門讀物。

張先生把王夫之唯物主義思想概括為五個方面，稱其為王夫之對唯物主義的五大貢獻。

（一）王夫之明確地分析了認識活動與認識對象的關系。從而證明了客觀世界的獨立存在。這樣他揭示了主觀唯心主義的根本謬誤。

（二）王夫之分析了“理”與“氣”的關系，反駁程、朱學派所講的“有理后有氣”的學說，提出了“天下惟器”的理論，深刻地說明了物質與規律的關系，特殊與一般的關系。從而批判了程、朱把規律看成超物質的，抬高“理”的地位放在物質世界之上的客觀唯心主義。

（三）他明確地論證了物質的永恒性，說明物質不滅。

（四）王夫之從唯物主義的觀點出發分析了“知行”問題，批判程、朱知先行后，和王守仁“知行合一”的觀點，提出了知先行后的唯物觀點。

（五）王夫之從方法論上闡明了唯物主義的原則，他提出認識是從現象到本體“由用以得體”“即事以窮理”都是非常科學的。

張岱年先生在肯定王夫之對唯物主義的貢獻時，同時也指出了王夫之唯物觀的缺陷與不足。如王夫之接受程、朱學派的“理具于心”“天者理也”等說法，甚至把“天”說成是有意志的萬能主宰。

四

五十年代出版的思想史或哲學史專著有專節論述船山思想的還有：1957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哲學史簡編》洪潛等編，《明末三大思想家》楊適甫著，1955年三聯書店出版，《關于中國哲學史的唯物主義》楊興順著，1957年科學出版社出版。這些專著里的王船山的專節，都是五十年較早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船山學術所取得的成果。在那個時代產生過很大影響，也是當時船山研究成果在傳播過程中的一大特色。由于篇幅有限，本文不再多做介紹。

除了上述有關船山研究的專著，還有許多很有價值的研究論文，分別發表在《新建設》、《哲學研究》、《學術月刊》及《光明日報》、《人民日報》、《文匯報》等雜志報刊上。如嵇文甫的《王船山唯物主義思想及其唯心主義雜質》在1953年《哲學研究》上發表。張岱年《王船山的唯物論思想》1954年發表在《光明日報》上，汪毅的《王船山的社會思想》發表在1955年《文史哲》上。

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中國哲學史研究室于1958年編輯的《中國哲學史資料選輯·清代之部》，選編船山著作《周易外傳》、《尚書引義》、《讀四書大全說》、《張子正蒙注》、《思問錄·內篇》《思問錄·外篇》等書中的一些重要篇章。通過這些篇章可以了解他的哲學思想的基本內容。與五十年代中華書局和古籍出版社出版的船山著作相比較，這部資料輯中的所選的十九篇船山文章一個最大特點，也是最大優點就是不僅采用了新式標點分段，而且進行了詳細的注釋。這在當時甚至在現在都是不多見的。對于一般船山學愛好者，真正讀懂船山原著、理解原意很有幫助。因此這本書由中華書局出版后，一直深受讀者歡迎。

綜觀五十年代的船山研究，可以看出絕大部分屬于哲學，歷史和思想方面的，很少涉及到其它領域如經濟、文藝、教育等，這是有其歷史原因的。這階段船山研究可以說是專家論壇。這些專家大部分都是解放前留學西方，熟悉西方哲學思想，深受黑格爾、費爾巴哈等大家的影響，他們對哲學史、思想史的研究可以說是輕車熟路。如其它領域雖需要哲學的指導，同時更要有時間學習基本知識和理論，對于老一輩這些學者來說，不是一個短時間內就能做到、做好的。作為剛剛起步的新中國船山研究來說，這也不是他們主要的任務，這種現象是五十年代船山研究一個遺憾，但作為一個剛剛獲得新生的學科，一開始就吸引了如此多的學術界大家，比起其它學科來可以說應滿足了，至于其它遺憾，不足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例外總是有的。呂振羽先生的《中國政治思想史》就是。該書辟有專節王夫之的“經濟欲望論”。另外有關王夫之生平著作、版本等的研究發現也時有報道。這些都為以后船山研究活動高潮的到來創造了條件。

（作者系衡陽師范學院圖書館副研究員）

注釋:

①②③金陵本船山遺書《尚書引義》卷十一，《周易外傳》卷七，《讀通鑒論》卷五#65377;

④⑦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37#65380;44頁#65377;

⑤⑥⑨岳麓書社《船山全書》第15冊第922頁，第13冊第493頁，第12冊第27頁#65377;

⑧楊寶忠:《論衡校箋》上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105頁#65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