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在《荒原》一開始,就為我們講述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希臘神話故事:被阿波羅賜予手中沙粒一樣多生命的西比爾,因為忘記請求不老的青春,而在700年后衰老不堪。“孩子們問她,西比爾,你要什么?她回答說,我要死。”
對永生的渴求,從根本上源自生命的短暫,而時間的寶貴也因為這一點而益發彰顯。當時間進入了每分每秒都意味著金錢的工業時代,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挖空心思地要從有限的生命中發掘出更多的能創造價值的時間。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失眠成為讓現代人最頭痛的問題,而另一方面,咖啡因、安非它明和莫達非尼等起興奮作用的醒覺藥物也越來越大行其道。當我們看到辦公室中那些一邊抱怨晚上睡不著覺一邊又帶著點自豪地宣稱“工作了3天3夜終于做出一份大方案”、“睡眠是最大的時間殺手”的同事時,不難明白的一個道理是:睡,或是不睡,其實不過是一個問題的兩面。
引發了人們對“永不睡覺”藥物進行激烈討論的,其實是一種在20世紀50年代就出現的并不太新鮮的藥物——莫達非尼。而讓這種藥物重現風光的,應該是這個日益變得24小時——7天化(24-7)的世界。科學家,或者毋寧說是制藥公司,看到了這個忙忙碌碌的世界上忙忙碌碌的眾生的需求,于是他們說,我們會送給你一份令人驚嘆的禮物,我們可以讓你不再因為睡眠多花時間而嘆息。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做過的一次調查,失眠被列為工業社會中人類最大的健康問題之一。睡眠向來被視為上天賜予人類的福分。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像郝斯嘉一樣對自己說,“明天是另外的一天”,是許多人對付不如意的現實生活的靈丹妙藥之一。
然而,美國賓夕法尼亞的一家制藥廠卻試圖顛覆睡眠的這一人類天生習性。與眾多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研制開發改善人類睡眠質量、消除失眠藥物的制藥廠不同,這家名為瑟法隆的生物制藥公司近來向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DA)提出申請,希望拓寬1998年獲FDA批準的治療“間發性嗜睡癥”藥物“保清醒”的適用范圍,從而使其成為取代咖啡因的新一代醒覺藥物。據《華盛頓郵報》報道,主要成分為“莫達非尼”的“保清醒”,可以使人2天不睡覺而依然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能夠很好處理非常復雜的問題。而在睡眠8小時后,他們又能繼續高效率連續工作40多個小時。
對于絕大多數夜以繼日的人來說,不睡覺只是一種手段,保持清醒的工作狀態才是最重要的。每天工作16到20個小時的巴爾扎克用來使自己這臺“瘋狂的寫作機器”保持正常運轉的,是5萬杯“成了河的黑咖啡”。這其中起作用的,就是咖啡因。在一個多世紀時間里,咖啡因是用來使人們保持清醒的最主要的醒覺藥物,作為食品添加劑,咖啡因的全球銷售額甚至超過了鹽。
不過,咖啡因和安非它明、可卡因等興奮劑一樣,都存在嚴重的副作用。在保持清醒的同時,病人也會出現精神緊張、耳鳴、幻視幻聽等癥狀,此外,藥物成癮也是嚴重的副作用之一。雖然美國軍方在越戰期間曾使用咖啡因使士兵在作戰的特殊時期保持清醒,但從2001年開始,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已經把訓練超級戰士的興奮藥物換為莫達非尼。在最新的飛行模擬器試驗中,莫達非尼以其卓越的表現贏得了軍方信任。美國國防科學辦公室的官方網站上對此評價道,“士兵(服用莫達非尼后)可以長時間保持醒覺狀態而不產生依賴性,這將從根本上改變戰爭”。
但作為普通人,是否也需要這樣的藥物呢?瑟法隆在向FDA提出的申請中,給出了肯定回答。從呼吸暫停癥、憂郁癥和帕金森癥患者,到需要長時間駕車的司機、守夜的護士、面臨考試的學生,瑟法隆已經不滿足于將“保清醒”僅作為一種治療并不多發的“嗜睡癥”的藥物。爭取使莫達非尼成為合法的食品添加劑,從而在咖啡因等具有興奮作用的食品添加劑市場中分一杯羹,才是瑟法隆的真正意圖所在。
雖然瑟法隆公司一再指出,莫達非尼只是針對大腦中的特定部位起作用,不會刺激整個神經系統,從而避免各種不良反應。然而,迄今為止,并沒有任何人能夠確切說明莫達非尼的藥理機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接受莫達非尼試驗的受試者和睡眠問題專家都表示,莫達非尼并沒有傳說的那么神奇。它只能作為一種應急措施,并且一樣會產生“睡眠債務”。不過,在新的“莫達非尼熱”中,絕大多數人關注的,卻并不是這些。當保守派重復著“如果上帝想讓我們飛翔,他早就賜給我們美麗的翅膀了”的意見時,制藥公司卻指出,如果科技的進步能讓我們長出翅膀的話,我們還有什么理由去拒絕天空的誘惑?
(呂志群摘自2005年11月6日《東南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