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90年代,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胡允恭和他患難與共幾十年的妻子陳恒喬先后辭世。人們只知道他倆早年曾長期為黨工作過,然而對這對革命夫婦在地下斗爭中的驚險曲折、頗具傳奇色彩的革命經(jīng)歷卻知之甚少,而且特別鮮為人知的是胡允恭與魯迅先生在上海的交往……
魯迅曾幾次光顧秋陽書店
1929年春,蔣桂戰(zhàn)爭以蔣介石一方勝利而告結束,桂系勢力退出湖北。在武漢從事地下斗爭的胡允恭奉黨中央指示帶領被我黨通過各種關系營救出獄的陳恒喬、彭守道(即后來擔任過新四軍第四師師長的彭雪楓)、郝道述、唐嵩、賀果等10位共產(chǎn)黨員分批乘輪船來到大上海,學習黨的六次代表大會文件,等候重新分配工作。在此期間,中央軍委書記周恩來和惲代英分別與胡允恭等同志談過話。
說起來,周恩來與胡允恭的關系較熟,且曾領導過他。胡允恭又名胡邦憲、胡克波、胡萍舟,安徽長豐人,1900年生。早年就讀于國共兩黨合辦的上海大學,與劉少奇、楊尚昆、匡亞明、徐夢秋、楊之華等人是同學。瞿秋白是胡的班主任,有師生之誼。胡允恭于1923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一年后奉派去時為大革命策源地的廣州,被黨組織分派在黃埔軍校校本部任辦公秘書,同時兼任我黨主辦的《青年軍人聯(lián)合會》會刊記者。他在周恩來直接領導下開展工作,與軍校內(nèi)我黨骨干陳賡、蔣先云、許繼慎等同志的關系密切。
北伐戰(zhàn)爭中,胡允恭在張發(fā)奎部第四軍擔任繆培南團的指導員,還擔任過第三十五軍(軍長何鍵)政治部代主任。北伐軍收復武漢三鎮(zhèn)后,胡允恭因左足負傷,住進漢口教會醫(yī)院,傷愈后不方便行動。經(jīng)當時的前委書記聶榮臻安排,改而從事黨的政治工作,辦過刊物。1927年夏,“寧漢合流”,胡允恭改而搞地下斗爭,一度潛回安徽家鄉(xiāng)與許光達、孫一中等同志搞過兵運工作。1928年底重返武漢,在“白色恐怖”下堅持地下斗爭。
周恩來在一次交談中聽胡允恭無意中提起他在1922年秋為謀生計,曾經(jīng)由滬上族親胡碩酋介紹到蘇州河畔有名的阜豐面粉廠擔任過高級職員于瑞生的家庭教師。周恩來很感興趣,認為這一社會關系可充分利用起來。因為阜豐面粉廠系清末皖籍權貴孫毓崎家族所開辦,廠里皖籍人士多。他們與滬上許多皖籍人士又有廣泛聯(lián)系。
周恩來問胡:“你考慮一下,能否利用這個關系,再拉些股東,開辦一個書店,掩護革命?”胡允恭考慮一下后回答:“我可以試試。”在他和同鄉(xiāng)戰(zhàn)友熊受喧(黃埔四期生,后任鄂豫皖蘇區(qū)紅一軍政治部主任,被張國燾殺害)、王步文(30年代初擔任過安徽省委書記,后犧牲)的努力下,沒幾天開辦書店的事便有了眉目。他和常有來往的進步青年,尤其是一些黃埔學生籌集了不少股金,又找了于瑞生、王述樵(斧頭幫首領王亞樵的胞弟)等社會關系入股,其余經(jīng)費則由黨中央提供。1929年5月,秋陽書店正式開張,這是在南成都路西藏路口租的一幢石庫門的房子,略作裝修,作為書店營業(yè)部,大方而樸素。
胡允恭、王步文、熊受喧等人都擔任過地下工作,不便任專職,后商定由還未分配工作的王逸常(湖北人,黃埔一期生)擔任經(jīng)理,主持書店日常工作,負責印刷、銷售書籍等具體事務,并招收了幾名較可靠的雇員。據(jù)胡允恭晚年回憶:秋陽書店之名系惲代英所取,他認為詩經(jīng)上“秋陽以曝之”中的“秋陽”二字寓意深長,較為合適。而起先王步文主張引用杜甫詩句“青松盡可高千尺,惡竹何須斬萬竿”中的“青松”二字取名“青松書店”。但最終還是選定了惲代英所取的店名。起初秋陽書店不怎么顯眼,所陳列出售的書多為大眾文化歷史類,也有一些翻譯作品,革命色彩不太濃。
實際上,周恩來提出辦書店,起初乃是出于掩護革命工作的考慮,并為我黨地下組織提供一個在滬上鬧市區(qū)觀察社會動態(tài)的窗口。它本身并沒有充當?shù)叵曼h員的秘密接頭地點,但有些同志在危急時還是可以進入書店后室避一避風險。為向所有股東作交代,中央擬讓胡允恭出任董事會的董事長,但因當年秋天,周恩來即指示胡允恭以中央軍委特派員名義,帶領彭守道、賀果、陳恒喬、張霖之(60年代任中央煤炭工業(yè)部長、中央候補委員,后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等十幾位共產(chǎn)黨員赴山東煙臺,做主動請求我黨提供幫助以對抗韓復榘的小軍閥劉珍年部的兵運及統(tǒng)戰(zhàn)工作。
胡允恭離開了上海,秋陽書店的董事長之職即由王步文擔任。1930年初,劉珍年政治上轉向反共。胡允恭和多數(shù)身份已半公開的同志只得返回上海,擔任江蘇軍委會秘書(當時省委書記為羅邁,即李維漢同志)。因中央調(diào)王步文任安徽省委書記,故決定仍由胡允恭任秋陽書店的董事長。
當時,書店已開始按中央指示,有計劃地出版發(fā)行進步書刊,宣傳馬列主義,喚起民眾。書店第一本印刷發(fā)行的書是美國作家約翰#8226;李德介紹偉大十月革命的《震撼世界的十日》,還印刷發(fā)行了幾本革命書籍,并籌劃出版了四大卷的《紅軍戰(zhàn)史》。書店已成為黨的秘密國際通信機關,蘇聯(lián)提供給我黨的活動經(jīng)費,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通過訂書的名義匯來的。秋陽書店還公開出售蘇聯(lián)地圖冊、高爾基、西蒙諾夫等作家的代表作。應當說,這與當時擔任中央主要領導的李立三推行的“左”傾路線有密切關系。周恩來等同志也認為這么做未必很合適,但又得執(zhí)行中央指示。
據(jù)胡允恭、陳恒喬夫婦晚年回憶:這一段時期,魯迅先生幾次來到秋陽書店。他多是獨來,穿著長袍布鞋,手指間夾著煙卷,神態(tài)沉靜怡然,他選購過十幾本書,其中有日文新版的《狩野探幽》、名畫家的畫冊、也有《震撼世界的十日》。還向店員詢問有關書的情況。魯迅先生顯然對秋陽書店如此張揚的經(jīng)營方式感到困惑和擔憂。他一向同情革命,同情共產(chǎn)黨的事業(yè),也正因如此,他在瀏覽書架上越來越多的“赤色”書籍時,神色凝重,不時微微搖頭嘆息。
一次,魯迅先生還主動地與在店堂里張羅的胡允恭交談。他微微笑著,拿起一冊青灰色封面、裝飾質(zhì)樸的《唯物主義與經(jīng)驗批判主義》(列寧著),輕聲問道:“公開出售普羅主義著作是不是會給貴店帶來一些麻煩?貴店是不是只有這樣一種售書方式?”
胡允恭面對他心儀已久的大文豪,有些緊張拘束,一時不知所措,想了想回答道:“豫翁,我們后輩很感謝您的關心,我和同仁們也意識到在眼下的租界環(huán)境里公開出售革命色彩很濃的書刊,容易給當局找到查封書店的借口。但這是我們必須執(zhí)行的工作。”講到這兒,胡允恭深深地嘆口氣,他要服從組織觀念啊。
魯迅先生眉頭緊鎖,清癯的臉上淡淡的微笑凝固了,眼神卻格外親切柔和。他接過胡允恭遞上的一支香煙,點上火,吐出一個個煙圈兒,又打量了胡允恭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告訴這位殘疾在身的青年革命者要多多小心保重!
臨離開秋陽書店前,他的目光又一次在書店內(nèi)掃過,而后緩步走出店門上了一輛黃包車。
魯迅的擔憂和預感很快就應驗了。敵特己注意到這個書店,不久之后,由于幾次到過秋陽書店并在店里暫住過的張國澍(張國燾的胞弟,從蘇聯(lián)回國后曾任江西省委書記)被捕叛變,胡允恭、王逸常等人先后被英帝巡捕房警探逮捕。書店里的部分黨內(nèi)文件雖及時轉移或已銷毀,但上萬冊書籍刊物均遭查封,這是一次重大損失。
胡允恭的困境受到魯迅關注
在那次逮捕行動中,胡允恭未被引渡到淞滬警備司令部。由于我黨組織設法營救,在被租界當局關押近2個月后,他由已當上阜豐面粉廠廠長的族親胡岐山保釋出牢房,重又獲得自由。當然胡岐山為疏通關節(jié),花了不少錢。胡允恭出來后,黨組織認為他被捕過,在捕房里打有手印,不宜再回原單位工作,而秋陽書店被破壞后也未再恢復起來。1930年7月,黨中央派他到青島工作,擔任中共山東省委書記,他的妻子陳恒喬則擔任其秘書。不久,中央決定將山東省委從青島遷往濟南,陳恒喬擔任市委組織部長兼丈夫胡允恭的秘書。兩人在韓復榘殘酷統(tǒng)治的“白色恐怖”環(huán)境里堅持斗爭,出生入死、危機四伏。
這里有必要對陳恒喬做些介紹。她是廣西容縣人,1905年生。其父陳協(xié)五為清末秀才,早年留學日本,是同盟會老會員,思想“左”傾,大革命年代擔任過廣西農(nóng)民部長兼廣西《農(nóng)民日報》主編,是國民黨“左”派知名人士,且與周恩來交往甚多,三個兒子均加入共產(chǎn)黨。陳恒喬在容縣師范畢業(yè)后,進入國共兩黨合辦的梧州干訓班,于1926年加入共產(chǎn)黨。她在廣州工作時常去周恩來夫婦家作客,被借周的寓所開會的女革命家向警予看中,成為向的助手,后來隨向警予去武漢,搞婦運工作。大革命失敗后,堅持留在武漢搞地下斗爭的向警予和陳恒喬因叛徒告密而被捕。向警予被殺害的那一天,被判10年徒刑的陳恒喬亦被陪綁赴刑場,1928年蔣桂戰(zhàn)爭爆發(fā)后,她被黨組織營救出獄,在山東煙臺做劉珍年部工作時,她與胡允恭結為夫婦。
在上海的胡允恭因受到王明為首的“左”傾路線的排斥打擊,被迫脫黨,但他和陳恒喬仍默默地為黨工作。那一段時期,胡允恭主動切斷了與一些同志的聯(lián)系,以免牽累他人。他給幾家報紙投稿,掙點稿費,解決生活問題。他曾想向魯迅先生求助,信寫好了,但考慮再三,沒有寄出。陳恒喬經(jīng)熟人介紹,到上海旅滬安徽中學教書,總算有了一份工資。但天有不測風云,安徽中學我黨一個小組遭叛徒告密,教務主任蔣徑開、學生范進和陳恒喬等三人同時被上海龍華警備司令部(司令由十九路軍師長戴戟兼任)的特別行動隊抓去。他們在受審中都受到拷打,陳恒喬受傷多處,不能行走。她和蔣、范兩個戰(zhàn)友都被判3年徒刑,關進漕河徑監(jiān)獄。這對困境中的胡允恭是沉重打擊,一急之下,病倒在床,連小稿子都寫不出來,眼看就要揭不開鍋了。
一天傍晚,有人敲門,胡允恭撐著下床開了門,見來人并不認識,是一位穿印度綢旗袍的青年婦女,自稱姓黃,在虹口四川北路內(nèi)山書店旁一家五洋雜貨店工作,是受魯迅先生之托送些錢來的。接著,黃女士打開拎包,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告訴胡允恭:“先生聽說你家出了事,很牽念,托我跑一趟,資助100元錢助你度過難關。他叮囑你多多保重,不必具函回復,也不可對任何人說出來。”講完了話,黃女士便匆匆告辭了。
胡允恭深受感動,同時又感到困惑,魯迅先生究竟是怎樣知道他家出了事,遭遇到困難的呢?想了又想,總算想出點眉目,極可能是自己的好友謝晉(北伐時期與胡在三十五軍共過事,50年代初擔任過湖南省民革主任委員、政協(xié)副主席等職)將陳恒喬被捕判刑之事告訴了與他相熟的瞿秋白,并向他求助,而在滬上領導左翼文化運動的瞿秋白自身處境就很艱難,轉而又向魯迅求助。
胡允恭用這筆錢安排了家中生活,又去醫(yī)院看病,服了幾天藥。病愈后,為營救妻子出獄奔走,但跑來跑去,收效甚微。
轉眼間已是1933年夏,胡允恭的同鄉(xiāng)前輩朱蘊山來到上海,住進浙江路口壽陽公寓,胡允恭前往看望。提及陳恒喬坐牢之事,朱蘊山慨然道:“你不必急,我與戴戟很熟,過兩天我同李少川一同到司令部,叫他趕快把陳恒喬放出來。”果不其然,過了幾天,朱蘊山和李少川就將陳恒喬保釋出獄。幾十年后,每回憶起此事,胡允恭、陳恒喬夫婦對魯迅先生和朱蘊山、李少川兩位先生都充滿了感激。
關于《多余的話》的交談
1936年2月,滬上春寒料峭。一直忍辱負重、為黨默默工作的胡允恭受時在香港的老友陳銘樞之托,專程返滬,去內(nèi)山書店給魯迅先生送去陳銘樞致他的信及蘇聯(lián)政府和一些旅蘇青年作家給他的信。這些信都表示想邀請魯迅先生去蘇聯(lián)休養(yǎng),具體地點是克里米亞半島海濱。內(nèi)山完造和許廣平留下了信件,并代表魯迅先生約定次日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第二天,胡允恭與魯迅先生在距內(nèi)山書店半里許的一家日本咖啡館見面。胡允恭表示了他和妻子對魯迅三年前相助的感謝之意。魯迅搖搖手,只說“不必再提了”,即轉開話題。接著,他表示由于一些原因,一時還不能出國,要胡允恭代寫信給陳銘樞,向蘇聯(lián)政府和陳銘樞表達謝意。胡允恭則建議他不妨再考慮一下,明天再談。魯迅先生說:“那也好,明天我們隨便吃個便飯。”并約胡允恭明天下午一兩點鐘過來。第三天,胡允恭準時去了,也是魯迅先生先到,并點好幾個菜,兩人邊吃邊交談。魯迅詳細地解釋了他不打算去蘇聯(lián)的原因。接下來在閑談中,魯迅先生因早知道胡允恭曾是瞿秋白的學生,關系又不錯,遂以沉重的語氣,告訴他許多關于秋白的消息。從瞿秋白近年的生活到他死的經(jīng)過,以及他死后很多關于他的謠言。魯迅說:“秋白丟下的好多翻譯文稿要我整理,我決心在健康還許可的情況下,盡快把他的兩本書編成,只有這樣,才對得起死去的朋友。其實,這也是我不能去蘇聯(lián)的原因之一。”
接下來,魯迅問胡允恭是否讀過《多余的話》。胡說:“早就看過了,《逸經(jīng)》向來喜歡造謠,但文字似乎像瞿秋白的。豫翁,你看會不會是秋白寫的呢?”魯迅答道:“是瞿秋白的文字,這點用不著懷疑。他臨死前還有過類似的兩首詩……”胡允恭問:“上海國民黨方面對瞿秋白的謠言很多,你是如何看法呢?”魯迅答道:“我同秋白相處很久,我家一張帆布床可說是專為他準備的,我們有時候談到通宵。他一向多愁善感,說明還有一點小資產(chǎn)階級習性,《多余的話》就是這種反映。至于那些謠言專家們幸災樂禍,把《多余的話》說成是秋白以此向國民黨求活命的,這是他們的慣伎,毫不奇怪。柔石被捕時我搬到旅館去住了,我不是不相信柔石,而是怕國民黨特務跟蹤到我家。但秋白被捕后我并未搬家,我知道他是做過多年地下工作的老布爾什維克,而且他又是夜間來夜間去,根本不會出問題的,因此我當然用不著搬家。我們堅信瞿秋白政治上是堅定的,秋白遇害時,仍神態(tài)自若,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也就是明證……”這次談話后不多久,魯迅先生不避風險,以《海上諸夏杯霜社》名義,為戰(zhàn)友與知己瞿秋白編選出版了文集,以作懷念,傳為文壇佳話。
后來,胡允恭將與魯迅的這次重要交談整理出來,向黨的負責人周恩來作了書面匯報。兩個月后,黨的外圍刊物《奮斗》全文刊登了這篇問答錄。上海還有兩家進步報刊作了轉載,起到良好的作用。
那年和魯迅先生一別竟成永訣!1936年7月,胡允恭在上海又一次被國民黨中統(tǒng)逮捕,當他經(jīng)陳銘樞、李少川等人保釋出獄后,不幾天即聽到魯迅先生不幸逝世的噩耗,十分悲痛,遂以“庸之”的筆名寫下了《一個回憶》一文,發(fā)表在1936年11月6日的上海《申報》上。內(nèi)容主要是他與魯迅關于《多余的話》的交談,限于當時的環(huán)境,有些內(nèi)容不能說得太明朗。
解放初,胡允恭擔任過福建教育學院副院長。1951年全國大學院系合并,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胡允恭只被安排在南京大學歷史系任教授,陳恒喬則在“南大”行政部門工作。“文革”浩劫中,胡允恭因當年曾脫黨,而被揪斗,關進牛棚,吃盡苦頭。林彪“四人幫”一伙不便也不敢將批判矛頭指向與瞿秋白是親密戰(zhàn)友的魯迅先生,卻借胡允恭當年與瞿秋白的師生關系大做文章,稱他有意包庇寫出《多余的話》的大叛徒瞿秋白,欺騙黨中央。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80年代初,胡允恭的歷史冤案終獲平反昭雪。他在平靜的晚年為自己當年的風云生涯而感到自豪,又為自己有幸結識過偉大的文豪魯迅先生,并親聆其教誨而感到欣慰,因為并不是每個革命者都能有這樣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