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 我在歸來

伍金多吉著德慶譯 克珠群佩校

１

冷颼颼的歲月之后

空蕩蕩的天際風雪彌漫

我?熏身裹黑黢黢的夜幕

頭頂顫巍巍的星群

向阿媽的小石屋走來

阿媽 從這空氣非常干燥的地方

我揚鞭追趕太陽到西方

我套住月亮拉牽到東方

思念的憂愁化作一只小鴉

飛到干黃的老樹之梢

每天極目遠眺風塵的彼岸

久久等待綠色盛夏的到來

２

幾年前的一個早晨

我為了捕捉一個綠色的生命幻想

拋下故鄉山溝里的阿媽

追逐遠方的幻景

踏上了遙遠的旅途

可信賴的一些老人傳言

越過天邊云朵的地方

就有我綠色的幻想

我雖積聚自身的一切力量

仍未能抵達天邊的云朵

也未能目睹那綠色的幻想

一步一步地——

不斷流失的歲月長河中

深藏在我心底阿媽的花種

展開了花瓣露出了笑顏

３

孩童模糊的資本

在講不完的故事中耗盡

青年的韶華

在走不盡的幻想途中流失

當花發蓋滿雙鬢的時候

當皺紋侵占額頭的時候

被人生欺騙的我

不再相信一切的一切

懷疑一切的一切

可是惟有阿媽無暇的情懷

在真實歲月長河中清明

４

阿媽這異鄉雖是盛夏之季

我的世界已被思愁的厚雪覆蓋

阿媽這它鄉雖是永遠一片寂靜

我的夢已被憂愁的風吹走

雪，如此之大

風，如此之強

我在太陽斜向西邊的一個傍晚

得知我的世界將與此天氣一樣

我把自己的靈魂裹包在一朵白云中

早已捎給了一群飛向南方的天鵝

阿媽是否收到我的靈魂

５

扔棄纏繞手腳的零碎物

背起沉甸甸的思愁擔子

阿媽我在歸來

朝著山坡上的那道燈光

我正在歸來

那道微弱的燈光

在那黑漆漆的夜色中

如此明亮多么像我的阿媽

６

那山徑右邊的巖石間

貓頭鷹在鳴叫

那山徑右邊的低谷里

潺潺溪水在流淌

大概 今晚在此條山徑中穿行的

惟有我與我的心靈

阿媽我在這細長的小道上

與心靈一道急急地歸來

７

阿媽你頭上是否還是黝黑的發辮

阿媽你腿上的風濕是否還在折磨你

你是否還會把我當成一個孩童

你仍生活著我無不歡喜

８

阿媽我在歸來

從我出走的那天早上起

那些強盜一步步逼近了我

漸漸搶走了我的寶貴年華

此刻 我是一個流浪乞討者

我只有一具擠壓在生活縫隙中的殘骸

和酸溜溜的不長不短的故事還有

被思愁捶打的傷痕累累的心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阿媽

９

阿媽開門吧

我在歸來

我向這石屋邁出第一步起

我陰暗的周圍升照出一線光亮

我冰冷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溫暖

但一種祈盼與一種擔心在碰撞

這顆心如雄鷹一般盤旋

這條腿如獨腳鬼一般忙碌

幾滴汗珠從兩邊腮頰滴下

木門開了

“誰”？

“阿媽是我

我回來了”

黑暗在門框里躲閃

我看見了

布滿皺紋的阿媽的容顏

初春之夜

月兒

從云霧中透出哀傷朦朧的光

星星也很恐惶

驚恐的身軀在空中顫栗

連續不斷的狂風吼叫

斬斷了夜晚的寧靜

祈盼與歡欣

被門后的塵土卷去

厭煩與厭煩碰撞

在黑暗和風塵中漫游我的詩

猶如云霧中的月亮

我向往的心

就像在天空中顫抖的星星

整個雪域在搖晃

我的心靈也在沸騰

明晨為了何人的迎接

大地卷入煙塵的海洋

從今宵起接受野蠻的洗禮

丟失秘密

細雨蒙蒙的一個傍晚

我在途中拾得一個秘密

我把那秘密揣進懷抱

頭頂盤旋的那只烏鴉失聲哀嘆

我沒有把那秘密交給它

膝邊纏綿的那只狗搖起尾巴

我沒有把秘密拿給它看

我把那秘密

深深藏在懷抱里

微風徐徐的一個早上

那只烏鴉在我頭上拉尿

好幾只狗向我齜牙咧嘴

我準備把那秘密拿出來

把手伸進懷抱里

哎呀呀——

那秘密早已丟失

（譯者單位：《邦錦梅朵》編輯部）

責任編輯：白瑪娜珍

責任校對：白 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