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殘缺不全的戰壕讓我肅然起敬。
打量——棵茂盛的白楊樹,似乎聽見樹根依然在噼噼啪啪地憤怒的燃燒,讓我臆想逝去的歲月是多么轟轟烈烈。
戰爭離今天已經很遠。即使站在戰爭的廢墟上,也無法找到當年的影子。
血已經變色,只有土地沒有變化,依舊黑油油地肥沃著。在土地之上,若干種莊稼和花朵競相斗艷,在陽光下鮮紅如血。
戰爭遺址.在今天給予我們的是一種想象。
然而,在戰爭遺址上我聆聽到過時的廝殺聲依舊壯烈如故。若干座墓碑依舊堅挺地矗立著。忽然想起灑宴上的調侃,英雄們的名字成為戲說者的主角,燈紅酒綠中,準認真地想象過戰爭的殘酷?
調侃者的不敬讓我一陣陣心寒如雪;是淮的血凝固成無知?是誰的火向深淵墮落?
我似乎看見若干雙英雄的眼睛,在酒氣煙霧中像若干把刺刀來回穿梭。
英雄們的名字是燃燒的烈火,表達著怨憤,也表達著無奈。
皺 紋
皺紋其實是一種哲學。
粗糙的形象傳達給我們的不僅僅是粗糙,有時是青春的美學。就如土地,一道又一道土壟昭示的不僅僅是枯草,有時是鮮艷的果實。土地是年輕母親的心田,生長著希望,讓我們感受到成熟的美麗;
凝望父親。很久以來我都沒有如此認真地凝望父親—廠。他臉—卜的皺紋深刻而莊重。
在八月的陽光里,我想象那是一根根秋歌之弦,一半是興奮,一半是無奈,那么,讓我來彈撥吧。通過對皺紋的彈撥,我感知了父親一生的冷峻與悲切。我是父親的知音。
皺紋是陽光下的教科書。
只有佝僂的腰桿,沒有佝僂的皺紋。
何況,在每一種笑靨的后面,我們可以體會到,皺紋是一種多么高尚的奉獻。
皺紋堆積的笑臉啊,我們不是每天都可以享受到的。還有憤怒。還有哀怨。還有木呆甚至莫名其妙。
忽然有一天,兒子用手撫著我的額頭說:爸爸,你有皺紋了:我望了望兒子細嫩的臉龐.輕輕地笑了。兒子,皺紋在枯澀的同時,還有另一種傳達——有時會是一種幸福。你懂嗎?
膠萊河
一條河是一把利刃。
山東半島,被膠萊河一刀斷為兩截。
夏日陽光燦爛時,光著屁股的少年在刀刃上嬉戲。那一把利刃,似乎柔軟如母親的胸懷。
在利刃上撒嬌。如同在母親懷里撒嬌一樣。
其實,膠萊河就是一條河。
河是男人的也是女。人的。河在白天是男人的。河在夜晚是屬于女人的。
父親們的汗水在陽光下還未結晶的時候,赤條條地淌進河水,,甜甜的河水與咸咸的汗水攪在一起,河的味道因此香甜中略顯咸澀。
這是男人雄性的味道,是讓女人怎么愛也愛不夠的味道。于是,夜幕降臨時,母親們也赤條條地偎進河里,享受膠萊河的男人般的柔情。
河水的味道從此又多了一份女人的溫柔。
如今,即使多雨的夏季,膠萊河也干涸得塵土飛揚。只有忍耐的野草蓬勃地張揚。
父親們在陽光下用深井里的一桶水澆成一身彷徨。母親們在夜色里用深井里的一桶水洗著無奈。
那條大河鯉的魚香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鹽蒿草
被海水泡著長大。被海風吹著長大。沒有華麗的外表,只有些韌的生長給世界一片綠色。其實是海灘上的一道風景大餐。欣賞過海鷗和碧水之后,鹽蒿犖:足以讓我們飽餐一頓。
在春天佇望,綠色的海灘啊,顯示了多少生機?深受心靈痛苦的人們,看一眼鹽蒿草吧,它會讓你們心境蓬勃而盎然。
豪華游輪遠遠駛過,沒有人會感受到你的心痛。無奈的歲月讓你綠了又紫,紫了又綠。
但我知道,即使深秋和嚴冬,你從來沒有停止生長。堅強的鹽蒿草年復一年,任腥咸的海風海水抽打和浸泡,依然堅強地活著。
活著,就是生命的勝利。
如今已是深秋,明年的春天到來之時,鹽蒿草,我要為你歌唱。
其實,生命的頌歌也從來沒有停止過。讓海風再吹過一萬次吧。
頌歌,會越來越嘹亮。
石 街
在北方,若干年前也是多雨的地方。
泥濘,讓人搖搖晃晃,甚至不知多少次跌倒在泥濘之中。
說不清什么時候,小城里有了一條石街。有馬蹄得得走在上面,似乎是演奏——曲高貴的樂章。既然有馬,為何還懼怕泥濘?
偶翻史志,才知石街是一位石匠一家十口窮十年之功鋪成。石匠說:這條街是為一位盲人鋪的。
那年,盲人在泥濘的小路上攙扶著一位老人走了整整一天,最后累倒在路的盡頭。
那位老人是石匠的父親。
可惜的是肓人從沒有走過石街一次。
人們都說:石匠是一個孝子。
石匠聽了,搖了搖頭說:我不是。
如今,石街依在。有幾處石塊已經破損。
我看見有一位肓人跌倒在破損的石塊上。
如今的石匠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