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化與文明既有區別又有聯系,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在時間和空間上處于共存共處的狀態,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之間不僅存在歷史關聯而且存在內容關聯。法治是現代法律文化與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的聯結點,它不僅是現代法律文化建設的目標而且也是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的目標。
關鍵詞:法律文化;制度文明;法治
中圖分類號:G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6-0098-03
法律文化是人類文化系統中一個組成部分;制度文明是一種相對獨立的文明的形態,與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等人類三大文明不是同一序列的概念;制度文明與三大文明之間不是并列關系而是交叉關系,制度文明是物質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等一切社會文明的關鍵內核,對于人類社會文明大廈而言,制度文明貫穿于一切社會文明之中。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在時間和空間上處于共存共處的狀態,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之間不僅存在歷史關聯而且存在內容關聯,其歷史關聯主要表現在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通過社會發展共同貫穿于人類的文明史,其內容關聯主要體現在制度文化之中。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不可忽視現代法律文化的建設,法治是現代法律文化與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的聯結點,它不僅是現代法律文化建設的目標而且也是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的目標。
一
法律文化是人類文化系統中一個組成部分,中外學者對法律文化的含義眾說紛紜,界說不一,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的學者認為它泛指一定國家、地區或民族的全部法律活動的產物或結晶,既包括法律意識也包括法律制度和法律實踐,是法的制定、法的實施、法律教育、法學研究等活動中所積累起來的經驗、知識和智慧,是人們從事各種法律活動的行為模式、傳統習慣。有的學者認為法律文化一詞限于法律意識領域,是指一個國家或民族受到歷史條件制約的人們對法的性質、法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其它法律現象的看法和評價,是滲透到法律生活中的思想傳統、思維模式。有的學者認為法律文化僅指法律意識領域中的比較穩定不變的部分。大多數學者認為法律文化是人類所創造的法律財富的總和,是由社會物質生活條件決定的經過長期歷史積淀所形成的群體性的法律價值觀,是人們關于法律生活的心理認知,是人類追求生活秩序化和社會正義性的意向表達;它不僅包括人類社會法律活動所產生的法律規范、法律制度和法律設施,而且包括法律意識、法律思想和法律心理。
制度文明是指特定社會人們的社會關系和行為活動的規范體系的文明,通常在三種意義上加以使用:第一種是作為時間界限的制度文明,從制度方面區分蒙昧時代、野蠻時代和文明時代,是以奴隸社會為開端的人們社會關系和行為活動的文明,是社會制度發展到特定階段的產物;第二種是作為總體狀態的制度文明,是對一定時期、一定區域的社會制度的總體描述,是一個靜態的、不含價值判斷的概念,既包括進步的文明的制度也包括落后的野蠻的制度;第三種是作為進步狀態的制度文明,也可以稱為“文明的制度”,是指一種合理的、進步的、科學的、合乎社會發展規律的制度,是一個動態的具有價值判斷的概念,它排斥那些落后的野蠻的不文明的制度。
進步狀態的制度文明是人們處理社會關系積極成果的總和,表現為人們社會關系狀況、行為方式、規范體系的進步狀態;它是制度變遷和制度創新的積極成果,是社會各方面各層次的制度的不斷合理化的成果,表現為人們制度建設和制度生活的發展和進步。制度文明的基本內容包括經濟制度文明、政治制度文明、文化制度文明,經濟制度文明是制度文明的內在基礎,政治制度文明是制度文明的主體,文化制度文明是制度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定社會的制度文明的性質主要是由該社會基本的經濟和政治制度所決定,但是該社會制度文明程度的高低受制于其體制和具體規章制度是否完善與合理、是否與基本的經濟和政治制度相適合,一定社會的制度文明的發展和進步不僅表現在社會基本的經濟、政治、文化制度的方面,而且具體表現在相應的社會體制和規章制度方面。
制度文明是一種相對獨立的文明的形態,與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等人類三大文明不是同一序列的概念,不能等同、替代、混淆;制度文明與三大文明之間不是并列關系而是交叉關系,制度文明是物質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等一切社會文明的關鍵內核,對于人類社會文明大廈而言,制度文明貫穿于一切社會文明中。制度文明是制度建設的結果,在治理國家中,制度建設問題帶有根本性和全局性。鄧小平所指出:“制度問題更帶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和長期性。這種制度問題,關系到黨和國家是否改變顏色,必須引起全黨的高度重視。……我們過去發生的各種錯誤,固然與某些領導人的思想、作風有關,但是組織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問題更重要。這些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制度文明建設是一個國家政治、經濟、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它的進程有賴于社會現有的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整體水平的提高;從某種程度上說,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集中地反映在它的制度文明狀況上,而制度文明狀況制約著該國在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方面所能達到的程度。
二
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雖然各屬不同的學科,法律文化屬于法學而制度文明屬于政治學;但是它們共處同一社會系統中,在時間和空間上處于共存共處的狀態,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之間不僅存在歷史關聯而且存在內容關聯。
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的歷史關聯主要表現在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通過社會發展共同貫穿于人類的文明史。社會發展是對社會進步的一種事實描述,是人類的文明化,它將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有機的聯系在一起。法律文化通過法律制度推進制度文明,制度文明促進社會發展,社會發展帶動人類文明的進步。古希臘的雅典經過提修斯、梭倫、克里斯提尼的法律改革,形成了以權利為軸心的理性法律文化和先進的城邦制度。羅馬吸收和發展了希臘的法律文化,經過塞爾維烏斯、格拉古兄弟的法律改革,建立了引人注目的共和制度,創造了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的共盛局面。英國法學家勞森說:“羅馬法是古羅馬對西方文明做出的最偉大的貢獻;不僅如此,羅馬法還經常被人們視為現代社會的主要支柱之一。”日本在“大化改新”中,確立“文化立國、法制社會”的基本國策,頒布《大寶律令》和《養老律令》,廢除部民制,建立了以律令制為核心的中央集權制,實現了奈良時代、平安時代的繁榮;在“明治維新”中,提出“殖興產業、文明開化、富國強兵”三大政策,頒布《五條誓文》,實行“版籍奉還”和“廢藩置縣”,廢除藩國制度,開啟日本法律文化的近代化進程,使日本在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上躋身于現代行列。中國西周的禮刑法律文化在“敬天保民”、“明德慎罰”的前提下,貫徹“親親”、“尊尊”的原則,強調德的要求,形成宗法制、分封制以及人們的行為規范和婚、喪、冠、祭等各種禮制,使西周的社會制度、國家制度甚至人們的生活和思想言行,無不以禮為依據,以禮為準繩;西周的禮既是根本大法,又是國家機關的組織法和行政法以及刑事、民事、經濟等方面的立法,國家施政的成敗得失,人們言行的功過是非、罪與非罪,皆以禮作為評判的根據。
法律文化與制度文明的內容關聯主要體現在制度文化之中。制度文化是人類文化中的一種,是關于制度方面的思想和學說,是表現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文化,包括社會規范、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等;它既是法律文化的一部分又是制度文明的重要表現形式和內容。任何制度的設計都必須先有一定的理論思維,是在一定的理論指導下完成的,因此制度文化是制度產生的前提;制度產生后推行于社會生活,必須得到社會成員的心理認同和行為支持,因此制度文化又是順利實施制度的社會條件。制度文化中的制度是人們在社會生產和生活中形成的各種社會關系和社會行為的規范體系,是人類社會的神經網絡,融會在經濟、政治、文化、倫理、生存方式、行為方式等之中,滲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覆蓋著社會領域的各個方面。滲透到社會的各行各業人們的實踐中。制度之網不僅將人們的經濟關系、政治關系、法律關系制度化,而且將物質文明建設、政治文明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制度化。從制度與文化相結合的角度看,法律制度是法律文化的重要內容,是調整某一類社會關系或社會關系某一方面的法律規范的總和;法律文化中的法律制度為人類提供合理、權威、穩定的權利義務模式,實現社會生活的有序化,當人們的行為違犯制度規則時,便會啟動其調解和懲罰機制,將人們的行為導向合法合理的軌道。從制度與文明相結合的角度看,制度文明是一定民族或社會有意識、有目的地改造社會關系和行為規范體系現狀而取得的積極成果,是特定歷史條件下形成的人們社會關系和行為規范體系的進步狀態;自人類進入文明時代以來,人們的社會關系和行為方式是被特定的社會制度所確定,通過一定的制度形式體現出來,人們的各種社會生活主要是制度生活,社會文明的發展和進步表現在制度文明的發展和進步上。
三
現代法律文化是指建立在市場經濟基礎之上以現代法律制度為核心的法律文化,是一種權利本位的法治的法律文化。它的基本精神是法律限制權力、民權神圣、法律至上、憲法至尊,用法律來管理國家、約束政府權力,使國家權力服從于社會公眾的共同意志。政府權威從屬于法律權威。現代法律文化以公正、正義、合理、權利本位為特征,體現和維護社會正義和基本道德準則,堅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反對任何形式的等級特權和法外特權,尊重和保障個人的權利,通過法律來保障社會成員的權益,維護社會秩序和社會穩定,促進國家各項事業的發展。在這種法律文化氛圍中,公民自覺地去追求法律,將法律作為行為的指南與活動的準則,進而激起對法律的普遍信仰,使法治秩序建立在公民內在自覺的、普遍有效的合理性合法性的觀念意識基礎之上。
制度文明是融入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之中的相對獨立的文明形態,是以一定的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環境為基礎,以既存制度為依托,汲取人類先進的制度而形成的較為發達的制度形態,是社會經濟制度、政治制度、文化制度、法律制度的累積。它包括經濟制度文明、政治制度文明、文化制度文明與法律制度文明等文明形態,在經濟制度文明、政治制度文明、文化制度文明與法律制度文明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遞進關系:經濟制度、政治制度、文化制度作為文明形態,經過實踐的檢驗、修正與完善,經過去粗取精和去偽存真,最終將上升為法律制度文明,形成法律規范,這是法治國家的內在要求;以法律制度文明為表征的法治文明,是制度文明的高級形態;經濟制度文明、政治制度文明、文化制度文明一旦上升為法律制度文明,就被賦予更為權威和穩定的存在形式,反過來在不同層次和范圍進一步規范、整合著經濟制度文明、政治制度文明和文化制度文明。制度文明的實質是法治文明。無論是經濟制度文明建設、政治制度文明建設還是文化制度文明建設,從制度化角度看,其終極目的都是通過法律制度建設之途,達到對于法治文明的追求。
現代法律文化與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的聯結點是法治,現代法律文化指引著法律的創制,創設一種符合正義的社會秩序,為法律實施創造良好的社會氛圍和人文環境,培育人們群眾的法律意識和對法律的普遍信仰。而處于社會轉型時期的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的關鍵是實現由人治向法治的轉變;傳統制度建設是為專制政治服務的,它主要關注人們的行為方式是否符合統治者的要求,是否超越了統治階級的統治秩序的范圍界限,著眼點在治人;而現代制度建設是為民主政治服務的,關注的是權力的治理,保證國家權力的公共性和社會性,保障公民的合法權利,著眼點在治權。在傳統社會法律依附于權力,為權力服務;而在現代社會法律至上,民權神圣,權力為法律所控制,社會呈現出依法而治的狀態。
當代中國制度文明建設不可忽視現代法律文化的建設。當代中國的制度文明建設要有善法和良法即反映公平、正義、維護民主的法律。亞里士多德說:“已成立的法律獲得普遍的服從,而大家所服從的法律又應該本身是制定的良好的法律”。良好的法律文化既是法治國家的標志,又是實現依法治國的重要條件,真正的法律不是印在書本之內,而是融化于人們的內心之中,體現于人們的行為之上的。盧梭說:“一切法律之中最重要的法律,既不是銘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刻在銅表上,而是銘刻在公民的內心里,它形成了國家的真正憲法,它每天都在獲得新的力量,當其它法律衰老或消亡的時候,它可以復活那些法律或代替那些法律,它可以保持一個民族的精神。”良好的法律文化,就是一部效力最高的“法律”,是法律創制、實施的內在動因。
中國現代法律文化是一個成分復雜的復合體,既包括西方的現代法律文化也包括中國傳統法律文化,這些不同的法律文化匯合于當代中國,共同的目標是建設中國的法治;換句話說,法治是中國現代法律文化建設的目標。當代中國制度文明的內涵無論有多豐富,法治始終是它的核心和目標,這不僅是制度文明發展到現代的必然體現,而且是人們追求制度生活進步的時代要求。
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文化的內在要求,是國家長治久安的根本保證,是黨的第三代領導集體的共識。由于長期的封建思想的影響,人治思想依舊很濃,有法不依的現象依然存在,法治建設任重而道遠。
責任編輯 張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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