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酒樓開張大吉,老板一改過去酒店小姐迎賓的模式,別出心裁地招來了一對模樣俊俏的少男少女,讓他們穿上一身大紅大紫的喜慶唐服,打扮成金童玉女的樣子打拱作揖、開門迎賓,一時生意異常紅火。
金童叫健,長得英俊瀟灑,一表人才;玉女叫芳,長得青春靚麗,嬌媚可人。來往酒店的人們見了,無不驚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健面對面地站著芳,芳面對面地站著健,有客人在的時候又不便多說話,成天就這么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全憑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來交流。眼神是最能打動人心的東西啦!何況又是正值少男少女的年齡。日子一久,眼神就擦出了火花,兩人的內心里都不約而同地,萌生出了一股暖暖的愛意來。
這其中的真意,健懂,芳也懂,可是誰也沒有說出來。一天下班后,芳突然對健說:“健!你要是很有錢該多好!”健一時語塞,不解地說:“錢?我們不是正在掙嗎?”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不夠的!唉!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懂的。好啦!再見!”說完就匆匆地消失在了大街的盡頭,留下健一人站在店門口茫茫然,不知所措。
一天,一個開著大奔的黑臉漢子來到了紫薇酒樓。那漢子站在店門口圍著芳,很是淫邪地看了半天,直看得芳的臉紅紅的,陣陣發燙。健在一旁見了,捏緊了拳頭,心里汩汩地直冒火。好在最后那漢子并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末了,那黑臉漢子走進大廳,沖著老板一招手,便點名要芳來陪他去喝酒。老板一聽,趕忙解釋說:“‘金童玉女’是我們這小店的臉面,不陪客人喝酒的。您看是不是……”還未等老板把話說完,那漢子就將一疊鈔票往吧臺上一拍,說:“誰說不能陪客人喝酒?影響了生意,損失我補還不成嗎?”老板一見那么厚一疊花花綠綠的票子,眼睛立刻瞇成了一條縫,收起票子,連聲答道:“好的好的,那我來同她商量商量看!”
這一切都被站在門口的芳看在了眼里。當老板來要芳去陪那黑臉漢子喝酒時,芳紅著臉看了一眼健,猶豫了半晌,最后才咬著嘴唇說:“行!不過小費可不能少給!”老板見芳沒有拒絕,趕忙說:“怎么會呢!你看這先生出手多大方啊!虧不了你的!”說著又回過頭來對那黑臉漢子說:“先生,您說是吧!”那黑臉漢子把手一伸,打了個響指,說:“只要你陪得我高興,莫說小費,就是白養你也沒問題呀!哈哈哈!”說著就擁著芳鉆進了里面的包間。
心儀的芳陪黑臉漢子喝酒去了,完美的金童玉女缺了一角。健獨自一人站在門口,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一邊不時向包間方向張望,一邊默默地在心里嘮叨:可千萬不要鬧出什么事來呵!
在健六神無主的焦急等待中,那黑臉漢子喝成了紅臉漢子后,噴著酒氣,打著飽嗝,擁抱著芳,終于從包間里出來了。只是搭在芳肩上的那只不安分的手,還在芳的胸脯前不停地亂摸。
健一眼瞥見,再也忍不住了,只覺得熱血往上一噴,跑上前去,劈臉就給了那漢子一巴掌,頓時兩人就扭打了起來。可健哪里是那黑臉漢子的對手呢?只兩三下,健的嘴角就開始冒出血來。
芳一旁見了,趕忙一把拉住健的胳膊,滿臉哀怨地說:“健!你這是干什么呀!我是你的什么人啊?犯得著你來管這份閑事嗎?”
“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憑什么他對你……”健很是憤憤不平。
“是啊!是啊!人家就是有錢,可你有嗎?人家給錢我愿意,你犯什么傻啊!”
芳的一句話把健噎得差點閉過氣去。健站在那里又羞又氣,竟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之后,健和芳再回到門口面對面站著的時候,芳就像一個做錯了事怕挨打的小女孩,滿臉委屈得不敢看健的眼。而健對芳則是一臉的不屑。
后來,那黑臉漢子就隔三差五地到紫薇酒樓里來喝酒,芳也就隔三差五地去陪。陪過之后又獨自一人躲在屋角里默默地落淚。健見了,是恨不過、氣不過、憐不過……可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誰叫他只是一個腰中無金的假“金童”呢!
終于有一天,那黑臉漢子一輛花車把芳給接走了。
金童失去了玉女。為此,健一連在家睡了三天。雖然后來,老板又找了個模樣很是不錯的女孩子來頂芳的班,可健是怎么再也找不到當初他和芳站在門口的那種感覺了。
于是,健發誓,今生就是做死、累死,死打硬拼也要去做個大老板。他要讓芳知道,他健也能成為一個有錢人!
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健帶著對芳滿腔的怨恨,獨自一人悄悄地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南方那座城市高樓大廈的影子,在健無暇顧及的日子里,長了又短了,短了又長了。一轉眼,十年的時光就這么匆匆地過去了。十年間,健從一個下苦力的一線工人干到了部門主管;從一個部門主管又干到了部門經理;直至最后又從公司里脫離出來,網羅了一幫弟兄,自立門戶,當起了老板;有了房、有了車,并且還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大學生做了老婆。
十年的打拼,在南方,健終于熬成了一個像模像樣的有錢人!
可當了老板、成為了有錢人之后的健,是怎么也忘不了十年前芳刺痛他的那句話。于是他又再次回到了家鄉那座小城。不為別的,就只是想讓芳知道,不!讓芳和她所有的家人都知道:他健——當初站在她面前的那個無錢的“金童”,曾經因無錢遭到她羞辱的“金童”,如今也成為了一個財大氣粗的大老板!
走在昔日熟悉的街道,健仿佛一下又年輕了十歲。搜尋十年前芳告訴給他的地址,在一處雜亂的居民區中,健好不容易找到了芳當年的家。健整了整衣冠,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敲門,不應;再敲門,仍然不應。倒是把樓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給敲了下來。
“請問,這是芳的家嗎?”
“芳?哪個芳?”老人一時未回過神來。
“就是十年前在紫薇酒樓當過‘玉女’的那個芳啊!那個特別特別愛錢,最后為錢嫁給了那個小城財大氣粗的黑臉漢子的芳啊!在這小城很有名的啊!”健故意大聲揶揄道。
沒想老人一聽,卻把臉一沉,說:“哦,你是說她呀!人家可是個好閨女耶!哎——小伙子!我說你怎么能這么說話?沒有錢能行嗎?他父親死得早,母女倆相依為命,母親又長年臥病在床,拖得不成了人樣,要不是她那黑臉女婿肯出錢給她看病,最后那幾年還不知要拖成個什么樣子呢!”
老人的話一出口,頓時就將健適才的張狂勁一下擊得粉碎。什么?這些過去怎么就沒聽芳講過呢!驚愕中,一種莫名的情緒堵得健心里直發慌。愣了半天,健才想起來問:“那……,她現在還好嗎?”
“自從她母親死后,就再沒見她到這里來過。聽說,她后來和那黑臉丈夫離了婚,獨自一人在小城東門口開了一家‘金玉’小飯館,你到那里去找找吧!”老人走了,丟下健獨自一人立在廊道,呆呆地發愣。
回家的路上,十年前芳那揮不去的影子,就像幽靈一樣不停地在健的腦海里閃現,攪得他的內心一刻也不得安寧。
第二天一大清早,健就跑到小城的東門口,開始尋找那家名叫“金玉”的小飯館。從上午一直尋到下午,最后才終于在一集貿市場旁找到了那門店。進去一問,不料那飯館早已轉主多日。“你找那女人噢!嘿!那女人真是不簡單!離了婚,獨自一人開了幾年小飯館,居然一下把那紫薇酒樓給盤了下來。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健一聽,轉身就直往“紫薇酒樓”趕去。
健來到紫薇酒樓的時候,已是夜幕降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迷離而蒙眬。紫薇酒樓的門前,依然佇立著兩個打扮成“金童玉女”的少男少女。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健站在那里,恍如隔世,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從前,正英俊瀟灑地裝扮著“金童”,滿目深情地與“玉女”芳默默地對視……
“您好,先生!歡迎光臨!”健抬頭一看,不覺一下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這一對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金童玉女”,居然和十年前健和芳的長相一模一樣!
健仿佛一下什么都明白了!站在那里,只覺得心頭一熱,眼淚不知不覺地就流了下來……
(責編/朱寶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