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聲作品

書法的晚霞

吹來了春風送來了溫暖

傳來了鈴聲表達了意見

趕在了時間前面的熒火蟲與蒲公英

閃爍著政策進山前片片羞澀與黑暗

書法的晚霞在燒大山一動不動

穿在了身上一些碎紙片

已經厭倦了空中三個月前的落葉

吶喊聲迅速消失大雪淹沒填平了出山的路線

手在抖肥胖的書法突然放射成帶電的蝙蝠

身披鐵甲

水磨房之上再之上枯樹枝喜鵲貓頭鷹

打掃出燒餅麻袋片兒蠶絲與帆網混雜席

卷的天空

最齷齪的地方喝得寫得最高速深邃廣闊

黑浪滔天汪洋一片的晚霞的枯樹枝的書法

又蒼翠得快要結冰爆炸的書法

像一個喪心病狂發了高燒的白毛女

從一個山頂嚎叫到另一個山頂

登峰造極的哭泣修養的瘟疫突然咆哮

方針立場靈魂美學的黑風口

披掛著滴滴答答的狼牙鋸齒

小令

天黑了相互撫摸多么緩慢多么懷疑

如此遠如此粉紅的冰已經蓋住內心的運河

已經靜止一動不動

清涼

初冬的月亮若隱若現

大風中我們相互吹捧著

多好呀我還沒有醒雪花飄零著

什么時候的荷花各自拿在兩個人的手上

那邊的片斷

隆冬的風暴停了深夜之下

有人頭頂瓷器壇子在松枝間經過

雙手躲開了羽毛穿著一生的皮襖

老人登上了客船烈火伴著鼓聲到了橋下

天亮才離去

大雪過后我和那位名牌老人在一起

骨骼的吊橋懸在門外

天黑下來那一直捧著鮮花的手

今夜握緊了門栓鏡子里荒涼的門栓

門縫兒里鉆出了嫩芽的門栓

瓢潑的水銀的篩子或簸箕旋轉搖動宣揚

一個比一個燦爛的老人抓著降落傘

從最黑暗的地方嘩嘩落下

這樣的院落這樣的深谷

新鮮的豺狼肝腸內腐爛的小路

揮手告別癡呆的老人

天亮時扛著長出了樹枝的門栓離去

水銀柱

沙漠荊棘叢撲面的風

小矮人的荒野公園匕首 火柴

從左手移到右手他們變黑他們變白

夜色里任人屠宰

酒盅似的小公園拉開柴門上的小拉鏈兒

翻譯著草廬炕桌上的小文件兒

小火爐上煎熬著一塊塊兒黑心肝兒

小學者暖風中醉倒在小城門樓兒外

流星滑過手心曙光淹沒了小小的獨木舟

翠綠得胖乎乎的經驗粉紅得瘦骨嶙峋的教訓

誰擦著火柴跑過來小喇叭在喊

灰燼灰燼

鏡宴與艷游

骨骼建設了圖像意見的原形墻的產地水底徘

徊天文臺的幻影

魚粉碎裂變一層層水分化突破一支一支一支

箭的速度的局限

一種與你秘密言說過的鮮艷漂離了水晶宮從

海底開始覆蓋大海

荒蕪與寧靜

黃昏我找到了那把久久不見的鑰匙

雖然已經生銹卻依然打開了通往后院的門

這真叫荒蕪像從未有人來自縊過的一口龐大無邊

的深井

這是植物學萬古久遠的廢墟與遺址

每一種荒涼都超越著另一種荒涼

樹木荊棘草本搖曳著毛茸茸的殘骸守望著一切生

的無知與荒唐

寂寞是從沒有的感知與觀念此時此地它們充分

地無情無義

惟有塵埃是悄悄盼望的

當天邊樹梢兒最后的霞影去了墻外

各種神秘的聲音從各種地方都出來

它們紛紛站起卻一動不動

唉這就是我一出生就失去了的寧靜

原來它一直全部在這里

開放

夏天的小護士綻放在夏天的小鄉村

走快些走快些到夏天的小樹林邊的小集市上

去聞聞花香

一種水的香一片面巾紙里飛出的香

一種花費迷漫起來之后的香

樹影里的小護士全身的揮霍清澈見底

水面上的小護士搖晃著好孩子已睡在對岸的黃

金里

寸草之風

吹吧吹吧這來自異國或月球上的風

一望無際的寸草之風

說吧說吧這下午灰塵中懸浮的永恒的光明

批評連著批評枯枝與蛛網狀的光明

蓑衣或紗巾閉眼搖頭或握手

和風細雨里的人權花紋古老風俗中數不勝數的

老菊花

挑逗與勾引猜謎摸瞎與賽跑

夠豐富了這下午光線模糊的生活

剪著窗花彈著棉花

暗示著背誦著哆嗦著雙目失明后

對雙耳的妒嫉對雙手沒日沒夜荒涼的懷疑

大約是

醉是不潔的在橋下清醒已是陳舊萬分

躲在樹后的批評是茶褐色的而那件事后的

贊美歌唱大約是干枯的紫絨色而且是在自言

自語的大雪后

大約是在稀疏得不能再稀疏的幾枝梅花的陪伴下

在一片荷葉間重逢

在風里飛飛出敵占區拿著一朵滴露的荷花

敵人的氣味兒輕而易舉香到了山下

好孩子好孩子你的氣味兒在我雙耳邊呼嘯

在雨里跑跑出殖民地唱著一支干枯的歌

警察的咳嗽羞澀又尖銳冷到了對岸的寺院里

好孩子好孩子你的微笑在我指尖兒上

一次一次蕩漾為泡影

時光之箭

一些試卷兒一些小狗一些冰糕

唉 兇猛的風在雨中哭喊著

一個老人一頓未知的午飯叫他望眼欲穿

一些簽字一些鞠躬一些天外來客的家長

唉冒著白煙兒的童年那人嘿嘿傻笑在人間

寒冷刺骨的數字閃電血紅的成績

黃昏幾乎已是違法亂紀的雨夾雪

屋里暗淡的光線下一層套一層雪白的會議

一批加一批神秘的黑人在肥壯高密的芭蕉劍蔴林

中

頭暈跌倒中毒悄悄走失

好像滿天風雪

多遠啊在這里不斷地重復著一聲聲贊美

全身被汗水披掛在謙虛的峭壁前迷茫頭暈顫栗

教養的落葉叫我看不到底

好像滿天風雪叫我睜不開眼叫我的雙手抓不

住東西

叫我扯謊叫我扛著一枝荷花迷路

而噴泉搖著芭蕉扇門窗里多彩的玻璃絲兒已織

成了決策的大網

好像滿天風雪里一個個人走出來了仰望著天空

自語

我們會那樣漫山遍野打掃落葉的人也低著頭默

誦著

我們會那樣

滴水的風聲

藤蘿須蔓在高處和邊緣默不做聲

大霧旋滾飄漲滋漫一些絕塵的花掩面而去

一潭冷水在誰的身后和眼前深藏著群星

幾尾長時間不動的鱈魚巖石仿佛結冰的樹影

寒風之下所有的記憶漸漸天光大亮

這時已經明白我為什么來到了這里

安詳

那人老了在子夜悄悄嚎泣

手心里那盒火柴攥得更緊

沒有人來點燈另一只手已不能搜索得更遠

子夜呀黑暗輸得只剩了最后一滴

那人擦亮了火柴那人沉下了懸崖與深淵

水底點燈

那一天那雨越來越低不聲不響來到腳邊

那一天那雨越來越快使四周前所未有得漆黑

那一天那雨里一下午的漫漫長夜呀

在洪水里走呀悄悄摸到了那堆書旁邊的蠟燭與

火柴

水底點燈好像披散的荷花搖曳著來到了

深淵里一艘大船旁夜夜深沉的家鄉

水底點燈一直點到干涸的黃昏

那雨越來越慢越來越高雨停了天亮了

夕陽比水底的燈還要亮

在雨后的流放地在雨后水底的燈林后散步

我只對雨后水底的晚霞暗暗驚嘆

梅花檔案

一樹花離開了另一樹花一扇窗子離開了另一扇

窗子

一堵墻離開了另一堵墻一雙清澈的手離開了深

淵

一個和尚的寺院離開了另一個和尚的寺院

一座彌漫著云霧的檔案館卻無法離開另一座檔案

館

握手時的笑容多么相似可腳步聲卻如此不同

多么叫人羨慕能在檔案里找到滿意的黑夜與峭

壁痛哭

能在鏡子最深的地方非常放心安全地虐待自己

就這樣一部分塵埃漫天而來落在身上變厚

另一部分塵埃在檔案里水滴石穿成黑夜背面的沙

漠

到底有幾個人猜測我在墻底的林間小路上撒下了

梅花

一個又一個人在深夜飄落的梅花與鬼臉兒中頭暈

惡心

酣暢迷漫的二胡漂流乞討到了今夜

更多的人恍恍惚惚在深夜的梅樹間夢游

敲門聲多么相似脖子被勒住時的目光卻如此不

同

一次次悄聲叫喊尋找一次次突然撒手

扔掉手電筒主人公作品與現實中的主人公

一次次突然手扶額頭一次次突然白眼兒向上一

翻

悶聲暈倒又有一次次多少夜晚凡能找到的

水都已不能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