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念周恩來總理逝世30周年的日子里,緬懷總理的品格和風范,有幾件事情總是縈繞在故鄉人民的心頭。
“我的房子一定要處理掉,
決不能同毛主席的舊居相比!”
周總理故居座落在江蘇省淮安市楚州區(原淮安縣)的附馬巷,由東西相連的兩個小宅院組成。總理生前對舊居的處理所表現出的革命家的胸襟,深深地感動著故鄉人民。
新中國成立初期,淮安縣委就對周總理舊居進行了初步修繕。這既表達了故鄉人民的心愿,也表達了全國人民的愿望。可是,當總理1952年從親屬的來信中得知這件事后,馬上寫信給淮安縣委,制止作進一步修繕,并用自己的工資償還了修繕經費。
1953年,周總理要求淮安縣委把他的舊居處理掉。對總理這種嚴于律己的精神,縣委的同志們是能理解的。但作為縣委來說,有理由考慮到故鄉人民的感情和全國人民的心愿,因而沒有按照總理的意見辦。為此,當時的淮安縣副縣長王汝祥去北京時,還受到了總理的批評。后來,總理還特地寫了一封信請王汝祥轉給淮安縣委,信中說:“……我提出兩個請求:一是萬不要再拿這所房子作為紀念,引人參觀……二是如公家無別種需要,最好不要使原住這所房子的住戶遷移。后一個請求,請你們酌辦;前一個請求,無論如何,請求你們答應。否則,我將不斷寫信請求,直到你們答應為止。”
周總理在兩年后接見淮安縣委另一位負責人劉秉衡的時候,又提起這件事,而且比以前更嚴肅了。總理說:“王汝祥同志來的時候,我叫他回去處理掉我的房子,他‘騙’了我,到現在還沒有處理,是嗎?”劉秉衡婉轉地作了解釋。總理聽后說:“我的房子一定要處理掉,決不能同毛主席的舊居相比!”第二天,鄧穎超又為這件事專門找劉秉衡談話。她說:“總理多次說了,一定要把他住過的房子處理掉,不能和主席的舊居比。如果不拆,也可以用起來:辦幼兒園,辦圖書館,或者讓人去住,總之要用起來,處理掉……這是總理一貫的意見,我完全贊同。”
周總理的囑咐是嚴肅的,鄧大姐的態度也是認真的,劉秉衡回淮安后如實向縣委作了匯報。縣委的同志們都感到不能再違背總理的意見了,經過慎重研究決定:把總理誕生和生活過的東邊宅院,作為縣委學習室和兒童圖書館;西邊宅院讓群眾住進去,執行后寫信向總理作了匯報。時隔不久,縣委收到國務院的回信,說總理對縣委的做法表示滿意。
1961年8月,總理在見到侄媳孫桂云的時候,又詳細詢問了縣委對舊居處理的情況。孫桂云在談話時無意中說到,雖然縣委做了不少工作,但還是不斷有人去參觀。總理對這個情況很重視,他說:“還是拆掉好,拆掉了還可以蓋工廠、蓋學校嘛!”他還認真地囑咐孫桂云:“你們不要說出我住過的房屋,還要告訴鄰居,叫他們也不要講。”
隨著周總理在全國人民心目中威望的日益提高,前來瞻仰舊居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當中,有的來自偏僻的鄉村,有的來自遙遠的城市,還有許多從世界各地來的朋友……自發來參觀的人絡繹不絕。然而,他們在院墻門口看到的,卻是一塊“私人住宅,謝絕參觀”的木牌子。人們都帶著莫大的遺憾,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周總理了解到這些情況后,心里很不安。多年來,他希望自己的舊居“不留痕跡”,可是,參觀的人卻有增無減。終于,總理決定采取行政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
1973年11月13日晚,國務院辦公室的一位負責同志給淮安縣委辦公室打來電話。當時值班的是一位縣委副書記。國務院辦公室的負責同志對他說:“總理聽到反映,說要動員住在他家的居民搬家,還準備修整房子,準備開放讓人參觀。請縣委調查有沒有這樣的事,向國務院辦公室匯報。”
翌日,淮安縣委的同志立即去舊居了解情況。周總理的侄兒周爾輝反映:沒有人動員居民搬家;也沒有修整過房屋;自發來參觀的人,大都被謝絕了。當晚,縣委向國務院辦公室如實匯報了情況。11月17日,國務院辦公室向縣委正式傳達了總理關于處理舊居的三條指示:(1)不要讓人去參觀;(2)不準動員住在里面的居民搬家;(3)房子壞了不準維修。
第二天,縣委常委會進行了認真研究,并根據總理指示作了三項決定:(1)不動員住在里面的居民搬家:(2)不維修房屋;(3)縣委在干部會上動員大家不組織、不帶領人們去參觀。當天晚上縣委向國務院辦公室作了匯報。
11月30日晚,國務院辦公室又來電話,說:“總理對縣委決定的三點表示滿意,以后要派人檢查你們的執行情況。”時隔不久,國務院辦公室負責同志又打電話給縣委書記,詢問對“三條”的執行情況,縣委書記回答說:“認真執行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結束。1974年8月1日,周總理見到侄媳孫桂云時,又詢問了“三條”的執行情況。孫桂云說:“都執行了。但外地人千方百計找上門來,實在沒辦法。”
周總理思索了一下,問道:“把房子拆了,你們搬個地方住,行嗎?”站在一旁的鄧穎超表示支持:“拆遷吧,我們給錢。”孫桂云說:“拆遷房屋要經政府批準,我們自己作不了主。”
周總理點了點頭。最后,他又囑咐:“你們要勸說前來參觀的人,請他們到韶山去瞻仰毛主席的故居。”
孫桂云深深理解伯伯的意思,會心地點了點頭。
因為拆遷房屋要經政府批準,這件事一直沒有定下來。這樣,周總理的這所故居才得以保存下來。
“他們想在北京解決鋼材問題,
我當然不能那樣做!”
1958年,淮安縣委派副縣長王汝祥到北京向周總理匯報工作。由于當時縣里計劃辦幾個工廠,縣委想順便請求總理幫助解決鋼材問題。
王汝祥是7月初到北京的。當時,周總理正在廣州視察工作,沒有見到。總理辦公室的同志叫他住下來等,說總理很快就回來了。王汝祥耐心地等待著。27日傍晚,一位秘書告訴他:“總理回來了,我們已經向他報告你在等他。他說明天上午7點半鐘見你,就在總理辦公室。”
第二天,天還沒亮王汝祥就起來了。一吃完早飯,他立即動身去總理辦公室。
王汝祥剛進辦公室,周總理就從里邊迎了出來,滿面笑容地向他打招呼,接著,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讓你久等了,急了吧?”
王汝祥把原來準備好的話一下忘光了,他沒想到周總理這樣熱情,這樣平易近人,以至他設想好的“臺詞”都不適用了。他喃喃地說:“不,不,不著急,沒什么……”
這時,周總理又拿過來大塊西瓜,送到他手里,說:“天熱,多吃點西瓜好!”
王汝祥接過西瓜,才想起來說:“總理好!縣委的同志們要我向您問好!”
周總理看出了他的拘謹。這時,正好內室走出兩個姑娘,其中一個是總理的侄女,總理說:“快過來,見見叔叔,這是我的‘父母官’呵!……”
一句話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王汝祥也開心地笑了,他頓時感到輕松起來,好像在家里一樣。
吃完西瓜,周總理開始問起王汝祥來,從途中觀感、生活習慣,逐步問到淮安的生產和建設情況,完全像拉家常一樣。王汝祥那個匯報提綱早不起作用了。他在親切自如的氣氛中,把要說的話都對總理講了。
在匯報到縣里想辦一些工廠時,王汝祥表示鋼材有點緊張,希望得到周總理的幫助。總理便問:“要辦些什么廠?條件具不具備?有沒有向省里請示?……”當摸清了情況以后,總理說:“辦工廠,當然是好事。但從淮安的實際情況看,恐怕目前還應以發展農業為主。農業上去了,可以適當發展一些工業。辦農業,要抓好水利,搞河網化,要配套,能排能灌;其次,是抓好農作物改制,步子一定要穩,不能冒進。家鄉旱改水是方向,但也要因地制宜。”
談到辦廠的事,周總理說:“辦廠要用鋼材,這得由全省統一安排。你們想辦農機廠,很好。我看,是不是先把鐵木農具廠辦起來,然后再逐步發展……”
兩天后的一個上午,王汝祥按約定時間又來到總理辦公室。在這次會談中,圍繞淮安辦工業的事,周總理又提出了很多意見。
為了實事求是地幫助家鄉發展一點工業,也為了教育故鄉干部,周總理給江蘇省委負責同志寫了一封信,講了淮安縣委的要求,也講了他個人的意見。在寫到淮安縣委希望他幫助解決鋼材問題時,他說:“……他們想在北京解決鋼材問題,我當然不能那樣做!……”
“我當然不能那樣做!”這是一句多么嚴肅、多么有分量的話呵!王汝祥回到了淮安,他沒有帶回一根鋼材,但卻帶回了比鋼材更寶貴的財富。
“共產黨員嘛,辦事要顧全大局,全國
一盤棋,不能只想著自己那塊小天地。”
1960年4月,淮安縣委常委劉秉衡受縣委委托,專程來京向周總理匯報工作。經過聯系,總理約定晚上在釣魚臺接見他。
晚上10點半,劉秉衡來到總理的會客室。周總理老遠就伸出雙手,滿面春風地迎上去:“你來啦,請坐下,快坐下!”劉秉衡上去握住總理的雙手,激動地說:“總理,您好!”
周總理讓劉秉衡在緊靠他身邊的一張沙發上坐下,然后拿起香煙,問:“你抽煙嗎?”劉秉衡說:“謝謝總理,我不會抽。”總理說:“我也不會抽。那就請吃蘋果吧!”說著,他從水果盤里選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親自削了皮,送到劉秉衡手里。接過總理削好的蘋果,劉秉衡才感到,讓總理給自己削蘋果吃,有點過意不去了。總理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說:“吃吧,吃吧!一家人嘛!”話音未落,總理便爽朗地笑起來了,接著就拉起家常。
也許由于劉秉衡是在淮城鎮長大的緣故,周總理這次對淮安城的事情談得特別多,問得特別細。他在輕松愉快的交談中,談到自己童年生活的一些情景。他說:“小時候,我常從勺湖坐小船,過北水關,到河下去玩。河下那時候可熱鬧啦!現在呢,勺湖還有小船通河下嗎?”劉秉衡深深敬佩總理那過人的記憶力,一一作了回答。
接著,周總理又談到自己的家,問道:“附馬巷和曲巷還是那個樣?門前那個‘迎壁’拆了嗎?我早叫拆掉的。”他又問道:“院子里那棵大樹還有沒有?家里那口水井還在不在?”他向身邊的工作人員解釋說:“我們那里地下水位高,小桶上只要系上三尺長的繩子,就能打水了。”說著,他站了起來,將兩臂一伸,表示一個長度。他說:“小時候,我常在這口井里打水,澆菜。”
這時,旁邊一位女工作人員插話問:“總理,不是說你老家在紹興嗎?”周總理馬上說:“不,不!紹興是祖籍。從祖父時代起就到淮安落戶了,地道的淮安人嘛。我的生母、養母也都是兩淮人,她們很善良……”
周總理對故鄉的懷念,激起了劉秉衡在感情上的強烈共鳴。他覺得,乘這個機會邀請總理回家看看,是最好的時機。他懇切地說:“總理,家鄉的父老鄉親多年來一直盼望您能回去看看,您是否能抽空……”總理沒等他說完,就連連點頭,無限深情地說:“是啊!我也想回家看看吶!12歲離開淮安,到今年整整50年了!”說著,他伸開右手,豎起五個指頭,表明是整整50年。
劉秉衡匯報說:“去年家鄉種了棉花,收成很好。”周總理聽了很高興,忙問:“收了多少?一定要如實說,可不要浮夸!”劉秉衡答道:“種了7萬多畝,共收皮棉190萬斤。因為初次種,沒經驗,單產不算高。”總理說:“還好,還好!”
接著,劉秉衡轉入正題,這是他這次來的一項主要目的和任務。由于不知道能否得到周總理的支持,他以試探性的口氣問道:“縣委有個想法,想辦座紗廠,不知道行不行?”
周總理一聽,爽朗地笑了,說:“噢,你們種了棉花,就想辦紗廠,那上海的紗廠就吃不飽了。”他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這要由省里統一安排。共產黨員嘛,辦事要顧全大局,全國一盤棋,不能只想著自己那塊小天地。我看暫時不辦好。你說呢?”
劉秉衡點點頭,他這時并不失望。雖然沒有得到預想的結果,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和縣委同志們思想上的差距:缺少一盤棋的思想。有什么比這個收獲更寶貴呢?他立即表示,回去以后,繼續種好棉花,支援上海。
最后,劉秉衡又向周總理匯報:淮安在東門外修建了烈士陵園,建了一座烈士紀念塔,縣委請求總理給題個詞。總理聽了,謙虛地說:“我不會題詞,寫幾個字還可以。”說著,總理就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了“革命烈士紀念塔”七個字,豎寫一張,又橫寫一張,還輕輕地念了一遍,像是引起了對為國捐軀的先烈們的懷念之情。這時,旁邊的那位女同志問:“總理,要不要加上‘淮安’二字?”總理說:“不要了。在淮安犧牲的烈士很多,有許多是外地人。”說完,是短暫的沉默。
劉秉衡想請周總理用毛筆把這幾個字寫在單頁上,以便帶回家鄉刊用。不料,總理忽而把話題又轉到處理故居的問題上。他說:“我那房子你們還沒有處理掉,這不好!”劉秉衡答應一定向縣委再一次傳達,照總理的意見辦。接著,他又要求總理題字。總理風趣地說:“這樣吧,我們訂個協議:我給你們寫字,你們要幫我把房子處理掉,好吧?”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劉秉衡也不好堅持再請求題字了。這件事竟成了一個遺憾。直到晚年總理還提到:“我欠故鄉一筆‘債’。答應給烈士塔題字,可一直沒寫。”
“一定不能收!要是收下來,
以后還會有人送的!”
1962年,中共中央在北京召開歷史上有名的“七千人大會”。淮安縣委書記邵風翥、副書記王純高參加了會議。
準備赴京之前,縣委常委們談了許多問題。在討論工作之余,有人提到:周總理一直惦記著故鄉,可一直沒有時間回來看看,是不是順便帶點家鄉土產,給總理嘗嘗,表達故鄉人民的心意。可是,也有人提出:上次帶去一點土產,總理和鄧大姐雖然勉強收下了,卻付了100元錢,并寫信批評了我們。這次不一定帶去了吧!商量的結果,采取了一種折中的辦法:少帶一點,帶最有特色而又最少花錢的。帶什么呢?縣委最后決定帶點茶馓。
茶馓,是淮安特產的一種茶食,采用上等白面用麻油炸成的,有著悠久的歷史。與普通馓子比較,茶馓相當精細,主要是技術上巧妙。經過師傅的巧手,其細如線,其黃如金,環繞成團,活似一朵正待開放的金線菊花,再加上觸之即碎,香酥可口,因而,一種普通的油炸面食,竟成了馳名南北的饋贈名點。
為了表達故鄉人民的深情,他們特地找來技術嫻熟的老師傅,選用上等面粉和麻油,炸好以后,裝在特制的白鐵皮小桶里。一路上,他們更是小心翼翼,以防因顛簸而碰碎,因為這里面裝的是家鄉人民的心意啊!
到北京以后,經過聯系,邵風翥、王純高親自把茶馓送到總理辦公室。秘書勸他們帶回,說周總理是從來不收禮品的。兩人一再解釋,說這不是什么禮品,是家鄉炸的馓子,一點不值錢的東西,只不過是表表家鄉人民的心意罷了。秘書實在說服不了他們,只好暫時代收下了。
兩天后,邵風翥、王純高被電話召到江蘇代表團秘書處。茶馓被退回來了。總理辦公室的一位秘書再三解釋說:“你們的心情,總理完全理解。但總理說,馓子一定不能收。為了裝馓子,你們用白鐵皮做桶,也是個浪費……”
兩人沉默了半晌。怎么辦呢?最后商議一下,他們對秘書說:“這樣吧,已經帶來了,總不好再帶回去。千里迢迢一片心吶,就照收糧票、照收錢,請你給總理帶去吧!”
秘書會心地笑了,搖搖頭說:“你們的主意,我早給總理說過了,不行。你們過去不是送過一次蓮子、藕粉嗎?總理付了錢,你們這次又來了。總理再三囑咐:一定不能收!要是收下來,以后還會有人送的,總理還叫我帶給你們一份中央關于不準請客送禮的文件……”說著,秘書遞給他們一份文件,上面有周總理親筆寫的批示:“請江蘇省委、淮陰地委、淮安縣委負責同志認真閱讀一下,堅決照中央文件精神辦!”
邵風翥、王純高兩位仔細讀了周總理的批示,深深地感動了:總理是這樣的嚴于律己,這樣的廉潔奉公,真是出乎常人意料之外啊!
“這次回去,把家里的祖墳平掉,
墳地交給集體耕種”
1965年冬,周總理侄兒周爾萃在北京學習結束后,特地去看望伯伯、伯母,并談了自己想乘假期回淮安探望母親的事。總理肯定他“沒有忘本”,贊成他利用假期回故鄉看看。總理囑咐說:回家過年,要帶頭破舊立新,移風易俗。作為一個軍人,隨時隨地都要約束著自己,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說到這里,周總理略停了一下,接著問道:“爾萃,三大紀律的頭一條是什么呀?”周爾萃被這個簡單的問題弄得莫名其妙,在心里直打鼓:難道我什么地方做了錯事,可能伯伯要批評了。望著伯伯那慈祥而堅毅的目光,周爾萃沒有躊躇,立即以軍人特有的爽快回答道:“一切行動聽指揮!”
周總理笑了笑,說:“那好!我現在給你一個特殊任務:這次回去,把家里的祖墳平掉,墳地交給集體耕種。辦完這件事再過年。能完成任務嗎?”
“能!”周爾萃毫不猶豫地回答:“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好!”
他之所以回答得這樣干脆,不僅是出于對伯伯的尊重和服從,還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已拖了多年。把這個不太好處理的問題交給他,是伯伯對他的信任。同時,他深知伯伯的脾氣,話只要講出來,是非要兌現不可的。
周總理對他這種堅決、果斷的態度表示滿意,沉思了一下,說:“我們國家的實際耕地面積不多。人死了,不做事了,還要占一塊地盤,這是私有觀念的一種表現。平掉祖墳,不但擴大了耕地面積,也是移風易俗。要做好這件事,也不能簡單化,要做好你母親的工作,做好縣委和當地群眾的工作。”
最后,周總理又交待了一些具體要求:棺木要就地下沉一米以上,做到不影響機耕;墳地交集體使用;墳地長的樹木交生產隊綠化……
帶著伯伯交給的“特殊任務”, 周爾萃離京南下,在春節前回到了故鄉淮安。
一到家,周爾萃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哥哥嫂嫂。哥哥嫂嫂都是黨員。三人開了一個會,意見很快統一了:一塊兒去做媽媽的工作。媽媽聽了沒有馬上表態。這是他們料到的。媽媽為難了:同意吧,確實有些想不通;反對嘛,又是周總理的囑咐。兩個兒子,一個媳婦,從古到今,由遠到近,從迷信講到科學,終于把媽媽說通了:“那就照你伯伯囑咐的辦吧,既然好處那么多……”
第二天,周爾萃去縣委,向值班常委作了匯報,并請求縣委派人一同去生產隊處理。值班常委聽完匯報,沉吟了一下,說:“你休息一下,我找在家的常委碰一下。”
是需要“碰一下”,因為這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個問題了。
1953年春,周總理就派人傳達過他的意見:平掉祖墳,把墳地交集體耕種。以后,縣委又收到過總理的來信,又提出平掉祖墳,墳地交公。1958年和1960年,兩位縣委領導在北京見到總理時,總理也曾請求把這件事處理了。每次意見都拿到縣委常委會上議過,幾乎每次都是一致的意見:這樣做,不但我們想不通,就是群眾也通不過,難道淮安縣增產增收,就差那么一點墳地?不能平,吃批評也情愿!
在家的書記、常委都來了,又重新聽了周爾萃的詳細匯報。周爾萃把總理講的道理和交待的具體要求,都原原本本向縣委講了一遍。
周爾萃最后懇切地說:“總理是派我專程來處理這件事的。大家的心情總理充分理解。希望縣委尊重總理的意見,我們全家也都支持他的意見。”
縣委常委們感動了。縣委最后決定:派干部協助周爾萃下城郊,做好說服群眾的工作,在春節前把這件事辦好。
農歷臘月二十九,先由孫桂云出面,到祖墳所在的生產隊,和干部、群眾座談,傳達周總理和縣委的意見。群眾先是議論紛紛,都覺得不應該這樣做。
面對群眾的議論,周爾萃只好把總理交待的話耐心告訴群眾,進行說服解釋。最后,群眾的工作也都做通了。
除夕下午,當完成了這項“特殊任務”之后,周爾萃立即給伯伯寫信,詳細匯報了處理經過。伯伯很滿意。沒過幾天,周總理給生產隊寄來了70元錢,用來支付平墳勞動力的工資和償付被踐踏的一小片青苗費。干部社員們看著總理寄來的錢,一些老人流下了淚……
周總理處理祖墳的事,很快傳遍了故鄉。總理逝世后,當故鄉人民從廣播里聽到總理的遺囑,把骨灰撒到祖國的江河里和大地上的時候,人們更深深地懷念自己的總理。
(責任編輯汪文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