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德(1919—2003) ,遼寧營口人。新中國成立后長期從事冶金工作,先后擔任過鞍鋼煉鋼廠廠長、總煉鋼師、冶金部鋼鐵司司長、冶金部副部長兼寶鋼工程建設指揮部常務副指揮。對他在寶鋼期間的工作,曾任寶鋼工程建設指揮部政委、黨委書記的全國政協原副主席陳錦華曾這樣評價:“馬成德代表冶金部住在現場主持工作,認真負責。他身體不好,在困難時不怨天尤人,以身作則,堅持在現場,尤其難能可貴。”
從1979年11月到1982年5月,前后有30個月,我由冶金部指派到寶鋼工程建設現場工作。在這段時間里,國民經濟正值調整時期,寶鋼是調整的重點對象,問題很多,困難不少。寶鋼建設經歷了從搶建到停緩建再到續建的一波三折。
搶建
我去寶鋼前,在中央黨校學習。學習剛結束,時任冶金部部長的唐克同志告訴我,立即趕到上海寶鋼參加一個重要會議。我來不及了解情況,沒做準備,就匆匆忙忙趕到寶鋼。
會議是葉志強、陳錦華同志主持的。會上宣布寶鋼由冶金部和上海市共同領導改為冶金部直屬單位,同時宣布改組指揮部的領導班子,任命我為常務副指揮,免去6名副指揮的職務。
國務院決定寶鋼要在1982年全面投產。當時施工尚在地下,說是搶建,職工積極性并不高。當然這不是職工缺乏積極性,主要是吃“大鍋飯”弊病沒有得到糾正。我想,1982年投產,試生產就得提前半年,實際上只有1980年、1981年兩年多一點時間必須全部建成,這在當時的日本也是做不到的。我對此提出不同的看法,但那時不許議論這件事。由于不按實際可能,片面強調1982年全面投產,以致發生投資難以控制的現象。
寶鋼于1978年底才開始破土動工進行搶建,從全國各地調集約6萬人的施工隊伍。施工方法是全面開花,從原料碼頭到初軋機,從工廠到醫院,從征地安置農民到職工培訓,從對外談判到設計施工方案的決策等,生產準備工作和施工并行。這樣一場大規模的高科技的千頭萬緒的系統工程,做到有條不紊實非易事。
我到寶鋼的任務很明確,負責生產準備工作。經過調查研究,1980年2月14日,我在總廠黨委和各部(廠)、處、室負責人會議上第一次系統地提出生產準備的各項任務和具體工作。
首先,我認為要能夠適應現代化技術的經營管理,就必須組成一支能夠掌握先進技術裝備的生產隊伍。我設想:1. 從老企業繼續為寶鋼精心選調一批專業對口、素質較高的技術人員和老工人,堅持條件,寧缺勿濫;2. 從上海市待業的高中畢業生中挑選2000名身體健康的學生到寶鋼當工人,經過培訓和實際鍛煉,可以成為寶鋼第一代有文化的技術工人;3.從上海和外地的應屆大專畢業生中,選拔4000名專業對口的來寶鋼工作,先頂一兩年操作崗位,以后陸續抽出來,充實到研究所、設計院,或組成老企業技術改造隊伍運用寶鋼引進技術,為鋼鐵企業技術改造服務,在更高的科技水平上接替鞍鋼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桃李遍天下的作用。這個規劃得到國務院的批準,后來因為“停緩”干擾,未能全部實現。
第二, 就是抓了自動化管理人員的培訓。寶鋼與其他鋼鐵企業的不同之處,主要是全廠各生產過程和公共設施都程度不同地采用計算機自動控制生產工藝技術,部分單位還采用計算機進行生產管理。全廠計算機設備多,要求管理水平高,如何做好自動化管理人員的培訓工作,是直接關系到投產能否成功和投產后能否穩定生產的大問題。我開始是從北京鋼鐵學院要到一份自動化教材,自學補課,經過一兩個月學習、研究、討論,最后起草了一個報告,上報冶金部和上海市委。報告明確要在生產準備工作中,經過國內外培訓和現場實踐,逐步培養出300人左右的自動化技術人才,并采用“組織上拼盤、技術上滲透”的辦法,逐步把他們形成一體。
第三件事是廣泛搜尋科技人才。
第四件事是研究確定寶鋼總廠的領導、管理及體制等問題。
總的說來,1980年這一年是按搶建要求進行施工的,生產準備工作也相應地按照1982年投產進行。
停緩建
在寶鋼搶建過程中,發生了基礎樁的位移問題,開始引起社會上的議論。后來,“文化大革命”和“四人幫”造成的惡果日益暴露,國民經濟的困難開始顯現出來,特別是財政、外匯、重要物資供應的困難日趨嚴重。社會各界對1978年引進的一批大項目提出了種種質疑,其中最突出、最集中的目標是寶鋼。
1980年9月在全國人大五屆三次會議上,代表們就寶鋼建設問題向冶金部提出質詢。冶金部部長唐克,副部長葉志強、李非平、周傳典等,認真回答了代表們的質詢。但是代表們并不滿意,表示要繼續關注寶鋼的建設工作。我認為,這次人大代表的質詢是對的,是好的。從宏觀上來講國家承受不了,當時國家財政嚴重困難,無力承受大量引進項目所需的資金,寶鋼占用投資最多。從項目本身來講搞得過急,過于匆忙,考慮得不夠周到。人大代表們從寶鋼花錢是否存在無底洞現象和遠、近期經濟效益如何等方面提出問題,為寶鋼后來實行投資包干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當然不可避免的有些不是內行的意見,如擔心寶鋼地基移位到長江,這可以解釋,也可以不采納。
全國人大會議結束后,1980年11月,國務院在北京召開全國省長、市長、自治區主席會議,同時召開全國計劃會議。這兩個會議研究了如何解決包括寶鋼在內的20多套引進設備等問題,決定寶鋼只能采取下馬辦法停建。
會議剛開完,寶鋼當時尚未得到國務院、冶金部的“下馬”通知,但寶鋼下馬的消息就從五冶、十三冶那里傳來。五冶基地在四川成都,十三冶基地在山西太原,兩省省長開會回去后進行了轉達,基地同志打電話來告知,省(市、區)長會議已決定寶鋼下馬,要他們參加寶鋼建設的隊伍回去。頓時,這在寶鋼引起了一場思想大混亂。國家對國民經濟調整,寶鋼也要調整,我是有估計的,但沒想到消息會以這種方式傳出來,搞得我們很被動。不久,國務院正式下達通知,很簡單,主要就是“一期停緩、二期不談、兩板退貨”12個字,還要求下馬要損失最小或不受損失。這時,外界對寶鋼也是傳說紛紜。有一次國務院一位同志來電話追問我,“聽說寶鋼汽車被搶”,還聽說“附近2萬農民搶了寶鋼工地的器材,有沒有這件事?”事實上,現場很平靜,根本沒有發生搶東西的事情。
這樣,新的問題擺到了我們面前。寶鋼上馬作決策之前,我因心臟病發作住院而沒有參與冶金部黨組討論,對這一方面的情況不太了解。我對寶鋼采取全套引進的辦法是有不同意見的。但是這時候要寶鋼下馬,全部停建,我也覺得很難,萬一搞不好,100多億付之東流,這將如何向全國人民交代?因此當時心情極其矛盾。我本來是負責生產準備工作的,但在當時面臨的困難情況下,不能不挑起寶鋼建設這副重擔,否則會造成很大損失。為了穩定隊伍,堅持繼續施工,我甚至向指揮部領導層的老總們保證,我們力爭保住寶鋼,萬一寶鋼解散,我會負責到底,不把他們的工作安排好,我不回部里。因為這些人大都是從全國各地調來的專家,而且多數是江浙人,后半生能為自己家鄉建一座現代化鋼廠,施展才識,做一番事業,是他們一生最大的追求。
我們接到國務院的通知后,經過研究,認為在沒有周密準備和具體措施,沒有做好干部的統一思想工作之前,這個通知不能立即向職工傳達。當時在寶鋼工地上參加建設的包括家屬有10萬人,這10萬人組織起來很不容易,要一哄而散卻并不難,由此造成的后果是不堪設想的。另外,最頭痛的是外商聽說寶鋼要下馬,他們為了自己不受損失,抓緊搶運設備到寶鋼,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聚集大量引進設備,也使我們措手不及,更增加了工作上的難度。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該怎么辦?為了正確貫徹國務院通知,指揮部即刻關起門來開會討論,認真研究通知的精神,先統一總指揮們的思想、行動。我們那時象地下工作者,關門開會、限人參加、不做記錄、不許外傳,以便老總們敢于敞開思想,無所顧忌,大膽地談出各自的想法,集中智慧,從中汲取更好的辦法來。
開始,我們研究通知精神。通知中提到,“一期停緩”,我們理解“停”主要是停主體工程;“緩”是指自備電廠,因為它建成快,收效大;“二期不談”,事情好辦,不談就是了;“兩板退貨”,屬外貿去對外談判和賠償的事,但我們認為還是應該向上提出建議,“兩板”不退為宜。最為重要的是必須從“損失最小”的原則出發貫徹國務院的“下馬”指示精神。我們在討論中體會到國務院對“兩板退貨”的態度非常堅決,對“一期停緩”有些含糊,不那么堅決,如果通過我們把工作做好,待到國家財政狀況稍有好轉,是可以爭得續建的,這樣就可能做到損失最小或者不受損失。
對寶鋼一期工程停緩建問題,各界反映也是很多,大體有三種:1.徹底下馬,隊伍解散,廠房轉交上海輕工業,設備分給各大鋼鐵企業。我們認為,稍加思考就可以想像到,這么高大的廠房輕工業系統怎么能利用呢?至于設備分散到各大鋼鐵企業也難以對號入座,無法配套使用,只好白白爛掉。對這種建議,我們認為不妥,不能同意。2. 縮小規模,延長工期,分段建設,緩中求活。3. 施工不停不緩,1984年建成,1985年投產,損失最小。現在證明這是寶鋼的正常進度,原定的1982年方案僅是主觀愿望而已。第三種方案是我們指揮部研究提出的,提出這個方案除了考慮到各種因素與可能,主要認為可以保住價值昂貴的引進設備,可以做到損失最小或者不受損失。上級撥款要我們新建倉庫保存設備,但新建倉庫又談何容易,因為有些器材設備需要在恒溫恒濕和紅外線照射條件下維護,有的有時限規定。況且新建倉庫就得再花一大筆錢,要再征地、設計、定構件設備、施工等,這又得花多少時間,多少錢?如果把這部分時間和錢用來建廠房,以廠房代倉庫,把設備安裝上去,“就位維護”和必要的“動維護”,這豈不是積極的維護嗎!何況當時施工已進入安裝廠房階段。
我們一致認為不管采取什么方案,36萬噸的進口設備的維護保管是頭等大事。當時吳增亮、陸兆琦、胡志鴻等同志抓得很緊,做了大量工作,包括解決了大量的保管技術問題,特別是對“大腦”、“心臟”部分,今天證明維護得很好。
在設備維護方案基本落實后,我們專門向國務院寫了設備維護報告,請中央和國務院領導放心,并說明我們是能夠負責到底,把寶鋼的幾十萬噸引進設備維護好。
這一時期,1981年1月20日,我還以個人名義向冶金部黨組和唐克同志寫過一個報告。我強調說,廢止兩板合同要慎之又慎,搞不好要吃大虧,甚至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同時,我要求將我的報告報中央和國務院有關領導。后來我又托人將附件轉送中央領導同志。
從停緩建到續建的決策
1981年1月,報告送上去后,國務院委托國家計委在上海召開了論證會。在這次會上意見分歧很大,誰也不聽誰的,誰也說服不了誰。會議在春節前結束,沒有什么結果。爭論無結果,我們不能等,就按第三方案進行。
1981年2月10日,國務院召開寶鋼問題會議。國務院領導同志主持,出席會議的有萬里、余秋里、薄一波、谷牧、方毅、姚依林等領導同志以及各有關部委的負責同志。國家計委的金熙英、馬洪同志匯報了寶鋼論證會的情況,國務院領導同志講了話。冶金部是部長唐克和我一起去參加的,在路上唐克囑咐我講話慎重些。會議在聽取金熙英、馬洪同志匯報后,我沉不住氣了,站起來發言,約有10多分鐘。我發言的中心意思有兩點:1. 表明寶鋼指揮部堅決擁護調整方針的態度,提出為實現此方針所采取的措施,說明第三種方案損失最小。2. 如果“下馬”,國內投資也需要15億元,繼續搞下去,只需要25億元。這時,國務院領導同志問了我一句:“你的意思是,多用10個億救活100多億,少花10個億,100多億就付之東流了。”我肯定地回答:“是這個意思。”最后,我說如果搞得好,還可以節約2個億。這時,國家計委的一位同志說:“老馬,你可不要拍胸脯,我們建國以來沒有一個建設項目不追加投資的,寶鋼不是無底洞就不錯了。”這次會議雖然沒有作最后結論,但我感到國務院領導對寶鋼是否下馬舉棋不定,是非常慎重的。這就更使我堅信,我們的調整方案,即第三種方案是可行的,將會得到支持。
回來以后,我們又安排、部署做好設備維護工作,因為,無論下不下馬,設備維護都需要貫徹始終的。但是工程還是照常進行。實際上1981年國內投資完成將近4個億,比搶建的1980年還要多。國家計委金熙英同志支持我們的方案,在年度投資上也給了支持。
在寶鋼停緩建階段,施工進度沒有受影響,可能唯一受影響的是生產準備工作中的出國培訓等項目推遲了。國內設備原定不退貨,但1981年夏季因施工急需而發現有一批大約40噸—50噸鋼窗退了。因為此事不大,也未去追究責任者。發現后,我們立即找上海市有關單位,請他們協助,花半年多時間生產出來了。由此可見,如果當時把所有定貨都退了,肯定會對寶鋼建設帶來嚴重后果。
在我們積極貫徹上級決定時,也有些流言蜚語襲來。有人說我們是口頭說“下馬”,實際繼續施工;有人說我們和中央在政治上沒有保持一致。這些都是上綱上線的,份量不輕,在當時的政治氣氛下,我們不能無動于衷,思想不踏實不安定。
1981年3月谷牧同志來寶鋼,聽了我的匯報,同意指揮部安排的工作,認為指揮部貫徹中央精神是積極的,體現了積極對待調整方針的態度。這時,我們一直不安的心情始得平靜下來。
不久,薄一波同志來到寶鋼,看了工地,認為干得很好。他說,不管寶鋼工程決策怎么樣,對你們這些寶鋼建設者我是鼓掌的。
1981年4月,姚依林同志來寶鋼,看了工地后講了話。他說:寶鋼在調整中做了大量工作,對問題作了認真的分析研究,執行調整方針是積極的。在這樣的一個大調整中,能保持一個安定團結的局面,是在貫徹調整方針中作出了貢獻的。隨后,我專程到北京向冶金部匯報了設備保管的安排部署。
1981年7月,國務院領導同志來寶鋼視察,我陪同視察并作了匯報。他始終特別強調設備維護,指出保管不好是對人民的犯罪。
1981年9月間,我們接到冶金部轉來的國家計委、建委的通知。通知說:遵照國務院領導同志的批示,寶鋼工程即日起改為續建項目,并要求1985年建成。這樣,寶鋼就結束了停緩建階段。
續建
在近一年的停緩建期間,指揮部抓了幾件大事:一是幾十萬噸設備的保管維護;二是停緩方案的制定;三是加強思想政治工作以穩定干部、職工情緒;四是工地和倉庫器材的保衛;五是施工和生產準備工作照常進行;六是抓投資包干的準備工作;七是停止淀山湖引水的施工,改為從長江引水的論證方案。在國務院決定續建后,按照國家計委的要求又增加了一項工作,這就是一、二期工程項目的劃分(原來寶鋼工程并未分一期和二期,分期來自停緩建決策)。國家計委擔心寶鋼將一部分二期工程項目混入一期工程而增加投資,所以指揮部將一部分文化體育的建設項目推遲到二期,多保留一些一期工程項目,以利于投產生產。
在以上工作中,我在離開寶鋼之前剩下的時間里主要抓了投資包干工作,力爭實現節約2億的諾言,為寶鋼以后的工作爭得發言權。同時,通過各方面的努力,長江引水工程問題的解決有了重大突破。
投資包干問題最初提出的背景,上面已經基本上提到,主要有兩點:一是由于寶鋼開始建設時急于求成,導致投資無法控制,形成一系列嚴重浪費。人大代表為此質詢,寶鋼投資到底有底還是無底?有底底在哪里?無底就應該下馬。二是由于長期吃“大鍋飯”,導致職工工作積極性不高,往往第一線施工力量只占職工總數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如何給施工隊伍以內部動力,充分調動職工積極性是一個迫切的重大問題。針對上述情況,當時想到的辦法就是實行投資包干,包到施工隊和班、組、個人,使之利害一致。
在寶鋼實行投資包干是一件很復雜、很艱巨的工作,但為了寶鋼建設,這件事非抓不可。為了給投資包干做準備,王扶副指揮幾乎天天與有關同志算賬,要包干下去,但推不動。這時,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到各建設單位去,去找建設公司的領導談話,召開黨委會,在做思想工作的基礎上,為了全局利益,要他們包也得包,不包也得包。這樣一個一個地啃,具體如何包的工作則都落到王扶等許多同志的身上。那時,為了盡快落實投資包干,他們日日夜夜確實很花精力,也非常辛苦。
在實行投資包干的問題上,外界議論不少。有人說實行包干會降低工程質量,但事實證明工程質量很好。還有人說寶鋼搞投資包干是指揮部擅自越權,我認為,指揮部應該有這方面的職權和謀略,也有這方面的義務,如果它不能解決敞口花錢問題,就應該解散。
投資包干這件事,我離開寶鋼時已包下去60%—70%。后來是寒力同志抓的,成績顯著。他抓后有兩個發展,一是包干面擴大了,不僅施工包干,服務、機關也包干;二是有競爭性包干,開始用投標招標辦法。寶鋼這件事搞成,是同當時形勢的變化分不開的。改革從農村進入城市,這是一個十分有利的條件。
寶鋼一舉一動影響大,在很復雜的情況下能包下來,在當時對全國起了示范作用。
寶鋼引水工程,是一個有爭論的問題。寶鋼進入停緩建階段,有時間處理這個問題。我的態度很明確,對淀山湖引水是不贊成的。上海市委領導同志完全同意我的長江取水意見。當胡志鴻副指揮提出淀山湖工程已鋪管20多公里,要不要接著干下去時,我不得不決定停止繼續鋪設,以免造成既成事實。張子雄同志搞過水利建設,他支持我的長江引水主張,還有一些寶鋼和上海市科協的同志給我提供資料和建議,這更促使我下決心。我一方面在領導層展開討論,一方面和技術干部一起去淀山湖察看。我發現淀山湖和蘇州河等幾十條受污染的河流相連,而且它自身的蓄水量并不十分豐富,距寶鋼直線距離還有70多公里,將淀山湖作為寶鋼長久水源,肯定不行。但長江口的水質是否可用,缺乏足夠的水質數據。淀山湖引水工程停下來,長江引水還待論證,當時確實是很困難,擔很大風險的。多虧有像凌逸飛、張元德等幾位熱心的技術干部,到處搜尋資料和數據,堅持不懈地作實地調查和試驗研究。我也走訪上海市科協,并請他們和市建委一道召開全市知名學者和專家組織論證。市科協給予大力支持,先后兩次組織廣泛的論證(其中第一次是和建委一起組織的)。1982年初,我回北京匯報工作,遇到韓光同志,他開始不知情,經我說明,他表示贊成重新研究寶鋼水源。與此同時,我和陳錦華同志在北京相遇,我請他回上海后,到寶鋼召開干部會議,做思想工作,爭取領導層的一致。陳錦華同志回到上海,在這個問題上做了認真的科學論證和細致的思想工作,并且征詢了寶鋼顧問李國豪教授的意見。此后,工作有了新的進展,有大量充分的科學數據,又有韓光和上海市委的明確支持,終于實現了長江引水方案。
搞長江引水,從長遠來說,比淀山湖經營管理費要少得多,可以節約大量資金,其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都是顯而易見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點將看得越來越清楚。
在寶鋼續建后,我們認為二期工程(即兩板)還是要上的。如果一旦國務院要談的時候,我們不能沒有事先的充分考慮。我們當時認為二期工程除了一定要搞投資包干外,還必須注意兩點:1. 二期設備制造,要吸取一期教訓,要立足于國內,合作制造。通過寶鋼建設把國內設備制造水平提高一步。2. 二期要與上海鋼鐵工業結合起來。上海經濟效益高,寶鋼既然建在上海,就必須統一考慮上海市原有的鋼鐵工業的發展。我設想,二期可以上兩座高爐,一座寶鋼自己用,一座生鐵直送上鋼一廠、五廠。上海本來缺鐵,依靠國內其他廠,依靠進口,少量是可以,大量恐怕有問題。寶鋼用一座高爐為一、五廠提供生鐵,只剩下浦東上鋼三廠,國內能供就供,不能供就進口,這樣上海市年產500萬噸鋼的原料問題就基本解決了。我曾經多次向各方面提議、陳述過這種意見。黎明同志接手主持指揮部工作后,在鄧小平等許多中央領導同志的直接關心、支持下,二期工程上馬,克服了一期工程中的許多問題,取得了更好的成績。
我在處理續建后的一系列問題之后,又開始抓生產準備工作,召開了總廠的干部會,布置了生產準備工作。1982年5月我被調回部里,從此離開了曾為之奮斗的寶鋼。
(責任編輯汪文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