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春節(jié)會丟失嗎?
文/高有鵬
端午,是我們中國的節(jié)日,正被全國老百姓認認真真地過著,劃龍舟、吃粽子、插艾草,品味黃酒,念誦屈原,卻被韓國人拿去報什么世界遺產(chǎn)。馬頭琴本該成為我們的瑰寶,而那一邊也被蒙古人民共和國申報了遺產(chǎn)。
一年一年春來到,但是,許多人正嘆息找不到地方過年了。難道我們真的不怕哪一國把它拿去“申遺、注冊”嗎?
過年是美好的記憶
年和春節(jié)并不是一開始就連在一起的。年是什么?年即稔,即豐收,慶賀歲時為標志的收獲的季節(jié)。所以,古人曾經(jīng)選擇麥收之后為年,慶賀新禾、新麥的獲得。如今的豫東地區(qū)還保存著六月年節(jié)的遺俗。春節(jié)是紀念新春的節(jié)日。新春是生命的歌曲,生命的舞蹈,生命的圖畫;她崇拜生殖力,崇拜太陽,崇拜水,崇拜運動。新禾和新春都以新而展示出美麗,幸福,快樂,因而它們在后來被連接成一個詞。連接的歷史進程是漫長的,包含著民族的交融、碰撞和統(tǒng)一,是歷史的選擇,這本身就表明它作為遺產(chǎn)的意義。
在我的家鄉(xiāng)有一種年節(jié)菜,叫雜燴,一般有豆腐(象征福份),有青菜(像征財富),有丸子(象征完美)等必有的吉祥物。富裕人家可以摻之山珍海味,一般人家雜之以野菜葉也可,都是取意而已。雜燴,就是融合,對人與人之間相互包容、寬恕的廣闊胸懷的意義展示和強化。舉家團圓,圖的是什么?就是一頓年夜飯嗎?就是聲聲爆竹對心靈的震顫嗎?千家萬戶吃的是文化,是中華民族最為珍貴的情感遺產(chǎn)。因而,全世界華人因為春節(jié)將心與心連在一起。紅紅的蠟燭,喃喃的祈語,莊嚴的儀式,溫暖著每一顆中國心。吃餃子,喝團圓酒,在平時是家常飯,在此時便是數(shù)千年古老文化的延續(xù),是對人與人之間相互祝福、相互關愛的文化理念的具體實踐。
搬棗山,是我兒時最富有情趣的記憶。傳說我們的老家在山西洪洞大槐樹下,在明代移民河南。鄉(xiāng)親們有聲有色地講胡大海三洗河南的故事。傳說,我們的家鄉(xiāng)叫棗林莊,為了紀念這個叫棗林莊的故鄉(xiāng),遺民子孫便蒸制花兒大饃,大的如鍋蓋,小的如巴掌,用面精雕了盤龍、翔鳳、小羊、刺猬等動物和各種花卉并裝點紅棗。蒸制的棗山被鄭重地放在正堂,過了春節(jié),或者是正月十五,或者是二月二,才能食用。圍繞著棗山,有許多歌謠,有許多傳說,有許多習俗,可以講,一座棗山聚攏著一個家族的歷史,是東方文化中有著突出價值的神山、圣山。
斯時也,房前屋后,室內(nèi)戶外,食物都是祭品,什物都是神器,到處都是神靈,都是家族世世代代聚攏來的靈魂。花花綠綠的世界于此時盡情閃放絢麗,并不僅僅是裝點人們的視野。我多少次在思索著靈魂崇拜的問題,它絕不僅僅是一個宗教問題或歷史問題,也不僅僅是一個文化問題或哲學問題。在科學知識沒有解答盡一切問題的實質(zhì)時,靈魂的意義應該是非常豐富的。春節(jié)作為遺產(chǎn),作為中華民族最偉大的遺產(chǎn),它因為無限豐富的靈魂崇拜在很大程度上維系著我們中華民族的文化安全。
我們會過年嗎?
俗語中講,年來到,閨女要花兒,小子兒要炮,老頭兒要個破氈帽。
閨女為什么要花兒?我們許多人看過《白毛女》,窮苦人楊白老和喜兒就著一根紅頭繩展開了話題。楊白老說,人家的閨女有花戴,爹爹我錢少沒有買,割了二尺紅頭繩,給我的閨女扎起來。喜兒高興得又蹦又跳。他們父女為什么如此高興?這一根紅頭繩又如何牽動那么多衷腸?如詩句中唱“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還有“三月三日景色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這紅頭繩和春天的祝福是一樣的,來源于古代的祓禊,即祛災禳福。這紅頭繩上連著遠古火辣辣的情愛,下連著民間廟會上拴娃娃的祝愿,包括我們今天大紅的中國結(jié)。這才是世界的本性,和春聯(lián)一樣,和年畫一樣,是生命的禮花!
小子兒為何要炮?他們未必懂得“爆竹聲中一歲除”的豐富含義,但他們卻無限向往這特殊的響聲,這是新春熱烈的宣言,是對天地間所有生命的召喚,是對未來美好愿望盡情的禮贊。為什么孩子們喜歡?他們不懂得這玩意的殺傷力嗎?孩子是最直接的民眾情感代言人,如人所言,童言無忌。爆竹聲聲,喧囂也好,破壞也好,都是為了追求生命的狂歡。其實,燃放爆竹和燒紙一樣,源于遠古的火禊,流傳了幾千年,其本身就是民眾的選擇,是生命的選擇,是社會的選擇。當然,爆竹生產(chǎn)商有責任將這聲音和火花制造得更美,攻克了安全關,鞭炮產(chǎn)業(yè)應該有更大的發(fā)展。
老頭兒要破氈帽,有兩種意思,一是喜歡戴,一是有人買。它表達的同樣是要尊重生活選擇的道理。老人是歷史,是生命的百科全書,理應受社會的尊重。他為何喜歡氈帽?這里包含著社會文化形象塑造和維護的內(nèi)容,如俗語所言,老要張狂少要穩(wěn)。張狂什么?張狂個性,圖的是身心健康,主要是精神需要。
所以,要,就應該給。
到哪里過年?
到哪里過年?
人都會說:家。家在哪里?
多少人都有這樣的一種情愫,無論在外生活得多么如意或多么不如意,都會深深地記起自己的生長地。所以,俗語中說,狗不嫌家貧;同時,人都追求著衣錦還鄉(xiāng)。
家是一個人最深刻的記憶符號,過年,回家,就是對自己情感的梳理,是一次鄭重的精神洗禮。它更是對文化認同的實踐。
由此我想起每年的春節(jié)運輸,無論是飛機,還是汽車或火車,各種運輸工具都成為春節(jié)文化運行的重要符號。在這些符號中,運輸管理部門一直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甚至滋養(yǎng)了一個特殊的罪惡階層“黃牛”,他們倒票,甚至制售假票,公安機關執(zhí)法能力不斷經(jīng)受考驗。問題何在?已經(jīng)有人叫板運輸管理部門,但通常無濟于事。他們說的理由很簡單,通過提高票價來遏制春運人流;同時,又在增加運輸車輛。
回家過年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更何況過好春節(jié)不僅是對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維護,而且是對社會和諧最直接的貢獻。這不是法理意義的事情,而是情感的社會選擇。那么,維護民俗的合理性,在事實上就是維護和諧。表面上看,世界各國有許多地方對中國的春節(jié)給予禮遇,但我們自己做的相當不夠。家鄉(xiāng)在相當多的人群之中被淡忘。四面八方的人競相奔走,過年不是愉快的精神旅行,而是疲于奔命般的跋涉。
這些年,洋節(jié)太多,它并不僅僅是時尚問題。我讀了桑德斯揭露美國情報局向世界各地插手文化發(fā)展的著作,多次同人談到西方節(jié)日對東方文化精神體系的顛覆和銷蝕。我想說,保衛(wèi)春節(jié)就是保衛(wèi)民族文化安全。因為記憶就是歷史,失卻了節(jié)日,還有記憶嗎?古人講,欲滅其國,先毀其史。史就是記憶的重要載體——節(jié)日。
保衛(wèi)春節(jié)既需要文化系統(tǒng)的建設,又需要爭取社會更廣泛階層的支持。在全國乃至全球范圍內(nèi)爭取更多的人們保衛(wèi)春節(jié),將其納入申報世界口頭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應該是我們當代人的文化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