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人:麓雪
采訪對象:劉芳,女,38歲
采訪時間:2006年1月5日
形式上的狂歡后,心里的寂寞感更強烈。
最好是不談感情,不跨越雷池半步,只是心理上有個傾訴依靠的對象。
時常覺得對不起深愛自己的丈夫,但又覺得并沒有做出什么真正對不起他的事,何況對這種感受真的難以舍棄。
她不肯長談,說只有10分鐘的時間。但還是她,一談就談了40分鐘。她的敘述很簡練,所以把一段情感矛盾講清楚后,當真只用了10分鐘。大多數時間,我們都糾纏在——她到底該怎么辦?
當聽到我建議要當機立斷時,她明顯有些失望,說:我們又沒有實質性的接觸,我們不會繼續往前走的。我說,我不太相信男女之間能夠無話不談,可又不是戀人,也不是朋友。男女之間真能做到這種點到為止的境界嗎?
她說:最近一段時間,事情有些不對勁了。我說,男女之間的交往,既然真能彼此懇懇而談,必是真情付出,既有真情付出,就不會是長久而無懈可擊的純凈友誼了。要知道“日久生情”并非無稽之談!感情必是二人之事,不是完全由哪一方控制發展方向的。如果覺得有危險,還是及早抽身的好。
誘惑,在心里長了草
35歲之前,我一直是覺得自己生活幸福,事業順利。但35歲那年,我被提拔到領導崗位以后,生活開始有了很大變化。
當然,第一是工作忙了。一開始,我要適應工作內容和角色的轉變。愛人在科研部門,一直都很忙。我們把3歲的孩子托付給老人,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隨之而來的是第二個變化,應酬成倍地多起來。這不光是對時間的占有,其他的都要跟著改變。比如,我要經常出入各種高級娛樂場所,所以對美容著裝這類事情開始格外留意,而在這之前,我是有名的“清湯掛面”,衣著樸素,永遠是一根馬尾辮。
人的精力就這么多,不可能你當了領導,上帝就多撥給你些精力,所以,必然要擠占別的時間。還有,在娛樂場所免不了的要唱,要跳,我又是個年輕的女性領導,要保持高雅情調,所以還要私下里去學去練。
第三個變化,周圍說阿諛奉承話的人多起來。這種人不僅給你提供了讓你如酒醉般的滿足,也給你提供證明這種滿足的方便。一開始,我很清醒,他們不是喜歡我,而是喜歡我的權力,是喜歡我的權力能給他們帶來的方便。
時間久了,這種生活對我的影響太大了。人總要與周圍的人比較,我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與別人相比,我覺得很多方面我還沒有比別人好。有了高級時裝,有了高級化妝品,有了專用汽車,我還想有更高一層的享樂。這個意識在我心中朦朦朧朧地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
逐漸地我適應了這種生活,進一步迷上了這種生活。如果有人求我辦事,我會在心里暗暗地掂量,他的安排是不是夠分量,夠水平。而且,有時候晚上沒有安排,我會打電話去找。
說句實話,在我所接觸的人當中,有這種事的人不少,我所說的這種事就是——有一個情人。形式上的狂歡后,心里的寂寞感更強烈,深夜回到家我經常睡不著,希望能有人陪我說說話??蓯廴瞬皇且苍谕饷鎽昃褪腔貋砗罄鄣貌恍?,一頭倒下就睡。
那段日子,我的心里就像長了草,這種念頭揮之不去。這種意識一旦萌了芽,只要有合適的氣候土壤很快就會瘋長的。
遭遇“第四類情感”
我是業務往來中和他認識的,就叫他張吧。半年里,我們經常見面,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飯店,彼此很能談得來。
一天晚上,因為業務上的事情,我們約好了在飯店見面。那天他是東道主,在座的一共也就三五個人,彼此都很熟悉,我們聊得很開懷。我發現他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對人情世故了解得很透,喜歡足球,所以老是用球賽來比喻一些事情。聽著他幽默風趣的評說,我笑得咳個不停。他卻說:喲,要是笑壞了我們處長,看我怎么給姐夫交待!
離開那場歡快的筵席之后,我發現自己居然對從無興趣的體育發生了興趣。然后,我們再見面,我跟他就更有話說了。我們的談話內容常常牽扯諸多個人感受及家庭生活等方面,有時話題甚至涉及到很私密的內容。但這種交往始終處于一種溫馨和彬彬有禮的氛圍中,兩人從中都強烈地感受到了一種甜蜜的感覺。
又一段時間后,我帶車出差,不幸發生了車禍。一車人有驚無險,但在系統內卻傳開了。第二天,我就接到他的問候電話。他真誠地說:喂,有沒有必要給你壓壓驚啊?我本想回答說:怎么好意思驚擾,可一開口竟把話講成了:哦,好像有必要。他毫不遲疑地說,你等我的電話。
我們約在靠近城郊的一個飯店里。一進包間落座,我發現只有我倆,有些緊張,他卻認真地看著我結了痂的手臂笑著說:不妨事吧?這點傷要是放到臉上,恐怕大處長就要破相啦,說不定還要哭鼻子吧。
雖然他說得俏皮,但我真是怦然心動,說實在的連我愛人都沒這么細心。當他知道人沒事,傷也無大礙時,就再也沒有提過。我心里明白,丈夫不是不關心我,他認為對已經明了的事情多說等于浪費。但關心就在身邊,卻是大不一樣。一時,我竟真的流淚了,他默默地把紙巾遞給我。
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了,有一種想靠在他肩頭的沖動。
可以說,從這次開始,我們倆都有些把對方列為了知己,就是那種所謂的第四類情感吧,比愛情少一些,比友誼多一點。
下意識里,我是想控制情感發展的方向。我知道和有家室的人來往,難免會遇上脾氣志趣很相投的,但多往前跨越一步,事情就不好收拾了。最好是不談感情,不跨越雷池半步,只是心理上有個傾訴依靠的對象。但事情的發展往往不像自己打算得那么如意。
事情在一點點地變化。逐漸地,我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電話交流越來越頻繁,一天有時竟多達十幾次電話,上班前、開會后,吃飯后、睡覺前都是打電話的理由,有時都搞不清每天到底為了什么來上班。每天走進辦公室,假如早就約好今天要見面,我便神采飛揚,興致勃勃,態度和善可親,工作效率也高;如果見不到他的身影,我頓時情緒委頓,什么也提不起興趣。
我心里都沒有孩子的位置了,丈夫的位置也淡了好多,況且從丈夫那里得到的信息都是讓人高興的,不需要操心。每天揪心的就是他了。
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我有些困惑了。這是愛嗎?歡樂之后人總要想一想的,就算是回味快樂的滋味,也會想到這上頭:往后,該怎么辦?家,怎么辦?
這頂多是個游戲
我的家庭依外人來看,是再美滿不過了。夫妻比翼雙飛,都是各自部門的骨干分子,孩子有老人照顧,休閑的時間很多,周末我們可以進行很多活動。但是,老公不喜歡,他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和老公是經人介紹相識的,有點像是先結婚后戀愛型。他很單刀直入,不愿意在戀愛上浪費時間。所以,我倆的戀愛沒有很多的浪漫,也沒有多少花前月下。他老是說,說那些都沒用,好聽的話誰不會說,關鍵是看以后的日子。好聽話誰都會說,可他就是不說,也確實從未說過。
我們之間好像沒有多少浪漫的故事細節,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他的實驗成功了,我親了他一下。我們過生日都是一點意外驚喜都沒有,蛋糕蠟燭早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們很少一起出去,即使是一起出去,也沒有什么情趣可言。但我知道,也很清楚,他很愛我。他就是這么個人。
就在我與張越走越近的時候,一次也是在酒桌上,同座的有三個女性,他竟能左右逢源。后來,另一個女的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對我大大地夸獎了張一番,我們倆的關系她肯定不知道,從她的口中,我聽出他們也單獨出去過。這下,我心里一下失去了平衡:他是不是在利用他的女人緣來達到什么利益目的?我問他,他矢口否認。
我真想過和他不再往來,但不是他愿意不愿意,先是我就割舍不下。
應該承認,我與張之間有很大的差距。我是一個部門說了算的負責人,人前人后都很風光,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單位的業務員,而且近期內看不到進步的征兆,再說都這個年齡也沒多少希望了。就算是得到進步提拔,又能怎樣呢。一想到這一點,經常我會出現恐慌——他是不是因為有求于我?我是不是把蒿草當成了玫瑰?況且,他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愛人人很好,孩子也可愛。我又想,他是不是只不過是想在外面找一分額外的浪漫和滿足?
這幾天,在報紙上看到一段話:“小時候沒玩夠,對人會有多大影響?這就像某些人年輕時沒好好談過戀愛,說不定到老大不小的某一天會老夫聊發少年狂。愛情與游戲,都是高等動物的天性,也可說是他們高等的證明:動物越高等,愛情和游戲的花樣便越豐富。我猜想每個人一生中有一個合適的游戲總量,明智的原則不是刻意壓制自己的游戲量到合適的數值以下,而應當合理分配游戲時間,在該玩的時候玩夠?!边@篇文章雖然說的是游戲,但也是不是可以說當初我沒有得到足夠的浪漫,所以要這會兒補償一下?
我時常覺得對不起深愛自己的丈夫,但又覺得并沒有做出什么真正對不起他的事,何況對這種感受真的難以舍棄。有時靜下來,我會想,這頂多是一個游戲。
不過,要是他和丈夫能合二為一就好了,把老公對事業的勤奮執著加上已有的地位與他的善解人意和浪漫情懷加到一個人身上,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