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訪局的老劉退下來后,人肥了一圈,以前在單位風風火火慣了,一閑下來,還真不是滋味。老伴怕他悶出病來,鼓動他去鍛煉,他們家附近就有個體育場。
某天晚飯后,老劉跟著老伴去了體育場。到了門口,發現鐵將軍把門,鎖著。老劉欲轉身回去,老伴拉住了他,說前面還有一道小門,儂電視看昏頭了,體育場里介多人,難道是飛進去的?
小“門”其實不算門,是圍墻的一道豁口,邊上有棵大樹擋著,不注意,還真發現不了。老伴說,那道口子是遭雷劈的,國家造的體育場,不為人民服務,連老天都瞧不順眼。
話糙理不糙,既然群眾有這個需要,現在也已成為事實,這門不形同虛設?老劉沿著操場邊走邊想,越想越不對勁,這事,得向有關部門反映一下。從小“門”出來回家時,老劉一不小心腳底拌蒜,差點摔了個嘴啃泥。老伴說,以前也有人摔過跟頭,縫了七針。
幾天后,老劉的報告得到了有關部門的答復,說原則上體育場是學校專用場地,并不對民眾開放,鑒于廣大群眾有這種需要。經協商討論,決定每天定時開放。
大門開了,眾人拍手稱快,老劉的心里也是一塊石頭落地,走起路來虎虎有生氣。不久,他又發現了一個怪現象,有很多人還是喜歡走小“門”,放著正門不走,偏走旁門左道?一問,才知走大門有時間限制,又得繞遠路,萬一過了時間,又得繞回來,麻煩。更有甚者,說是習慣了。
夜幕下,一個個黑影從小“門”堂而皇之地涌入,那道豁口像條蛇似地不斷在老劉的心里盤旋,讓他舉步不前。這門,不堵不行!
這回老劉要求堵門的報告沒了下文,于是親自找有關部門核實,對方說超出了他們的管轄范圍,讓他去找學校,學校稱他們也沒有權力,砌墻應找城建。
城建局的一把手老劉認識,上次有群眾因為批地的事上訪,自己還得罪過他,老劉心里沒底,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去的時候,思來想去還是帶上了一條煙。對方見了他,說老劉啊,這種小事其實也不歸他們管,難為你一個退休了的老同志這么熱忱,我就破回例吧,說你回去等消息吧,我正忙著呢,這煙,你還是留著自個抽吧。老劉紅著臉惴惴地退了出來,長吁了口氣。
十幾天后,果然有施工隊前來墻砌,總算了卻了老劉的一樁心事,當天夜里他睡得特踏實。第二天醒來時,老伴說你昨夜睡得真死,這么響的雷都沒把你炸醒。老劉一聽,壞了,臉也沒洗就跑出去了。新砌的墻被暴雨沖了個稀巴爛,更可氣的是有人半夜把倒下來的磚偷了個精光,那堵墻張著血盆大口,像是在嘲笑目瞪口呆的老劉。
老劉不信就治不了這道豁口,于是決定自己掏錢修墻,老伴不理解,說你是中了邪咋的?修墻那是國家的事,你操什么心,何況你為這事腿都跑斷了,人也瘦了一‘圈,鍛煉的目的也達到了。老劉不為所動,說干就干,找了施工隊,圖省錢,自己還幫著擔水和泥。有知情者,贊他是活雷鋒,也有人罵他吃飽了撐的。
墻砌好那天夜里,電閃雷鳴,又下起了一場暴雨,正躺在床上休息的老劉一骨碌跳下床,拿起早就準備的塑料布就沖進了大雨中,連雨衣都忘了披。
第二天晨練的人群中,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一件事,說昨夜有個姓劉的老頭遭雷劈了,死得很慘,也有人說是死于腦溢血,一時眾說紛紜。
那堵新砌的墻上,嚴嚴實實地覆蓋著一層鮮紅的塑料布,在陽光下分外刺眼。
作者簡介
方寬軍,男,1972年出生,畢業于浙江農金學校,現任職于岱山縣農業銀行。酷愛文學,陸續在省市級報刊上發表了一些散文、小說,正著手寫一部中篇,暫定名為《夜航》,喜歡渡邊淳一、村上春樹、菲茨杰拉德、托爾斯泰和海明威。對我來說,寫作是一種生活方式,較之于平庸瑣碎的現實生活,寫作打開了生命的另一扇門。可以在其間活得更加精彩,甚至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