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

王生是個秀才，而鄉試卻屢屢不中。其原因是每次鄉試前，王生總覺得眼前出現一條狐。狐極美麗，飄來飄去。王生常常被弄得迷迷惑惑。這種情況在王生十歲時就有了。那時王生的父親被一個女人迷住了。據說那女人是由一條鬼狐變的，非常妖艷，每晚都來尋王生的父親。王生的父親為此就拋棄了王生的母親。從那以后。王生便斷斷續續會出現那種幻覺，就是眼前有條美麗的狐飄來飄去的幻覺。

王生科場不濟，靠開傘鋪度日。由于連年干旱，生意十分清淡。

一日午后，王生正趴在柜臺上打瞌睡。睡夢中一位秀美的少女來到王生跟前，說：“相公，別睡了，你有生意做了。”

王生驚醒，左顧右盼，見街面上一些臉色焦黃嘴唇干裂的人有氣無力地走著，并沒有人光顧他的傘鋪。王生苦笑著搖搖頭，重新趴在柜臺上打瞌睡。而就在這時，天邊突然一聲響雷。王生再次驚起。頃刻，大雨瓢潑似的下了起來。街面上的人都跑進王生的傘鋪來買雨傘，并說：“下雨了，總算下雨了。好大呀，好久沒下這樣大的雨了。”王生邊賣傘邊答：“是啊。好久沒下這樣大的雨了。”

煙雨蒙蒙。王生朝街對面望去，隱隱約約望見屋檐下有位躲雨的少女。少女渾身透濕，焦慮地朝王生這邊張望。王生便拿了把傘跑了過去，覺得少女很面熟，可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王生說：“姑娘，沒帶傘吧。”少女羞怯地點點頭。王生說：“姑娘，這傘給你吧。”

少女說：“相公，我家離這兒很遠，一時回不了。能不能讓我到你傘鋪里避避雨?”王生說：“姑娘如不嫌棄，就請吧。”少女跟著王生走進了傘鋪。傘鋪在風雨中搖曳。傘鋪內卻燭光融融，溫馨彌漫。

街坊鄰居都說王生走好運了，這是因為王生娶了位非常賢慧漂亮的妻子小鳳。小鳳的手很巧，做起傘來又快又好。傘面上所畫的飛鳥花草栩栩如生。人們撐著小鳳做的雨傘走在街上，滿街都鳥語花香。為此來王生傘鋪買傘的人特多，生意興隆。于是，王生眼前那條飄來飄去的狐影也消失了。翌年，王生鄉試中了亞元。接下去京城會試又中了探花。

王生做了知府，小鳳是位賢內助，常幫王生審理和糾正一些冤案錯案假案。百姓紛紛稱頌。那些達官顯貴也來結交王生，王生便有些飄飄然，常常喝得醉醺醺。

四月的院落里假山玲瓏，翠竹蔥郁。花壇里的芍藥開得爛漫可愛。王生從外面赴宴回來，路過假山旁，忽見一條黑影于眼前一閃，便大叫：“鬼狐，有鬼狐。”小鳳聞聲出來。問：“哪來的鬼狐?”王生指著假山說：“里面有鬼狐。”

小鳳派人把假山翻掉，可什么也沒有。不過從這天起，王生又覺得眼前有條美麗的狐在飄來飄去了。

小鳳有了身孕，這給王生帶來一陣驚喜，暫時沖淡了眼前那條狐影。王生想祈求菩薩保佑，便去了寺廟。寺廟的方丈見了王生，說：“施主臉上有一股妖氣。”王生一驚：“大師。此話怎講？”方丈捻動佛珠說：“施主是否曾夢見過一女子?”王生想了一下，說：“有過。”方丈說：“此女子名叫小鳳，便是你現在的妻子。”王生問：“我妻子怎的?”方丈說：“你妻子是一條鬼狐。”王生不信。方丈說：“七月十五日午夜，鬼狐于南山紫云洞聚會。到時你想法留住小鳳。要是天亮時小鳳還未去赴約，她父親便會呼喚她。她雖已成人，但還是無法擺脫鬼狐的呼喚，便會現出原形。”

王生在回來的路上，覺得眼前那條狐影飄來飄去更厲害了。回到家，他看到小鳳便覺得她像條狐。小鳳笑著迎上來說：“相公，怎么才回來?”王生覺得小鳳的笑也像狐的笑。

七月望日，王生把鐘馗捉鬼圖掛在房門上。門外又埋伏了許多家丁。王生對小鳳說：“今夜有鬼狐聚會，我們得小心!你千萬別離開這房間。”小鳳卻反而安慰王生，說：“相公，你別怕!要是真有鬼狐，我會把它殺了。”

王生和小鳳守了一夜。天亮時遠方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小鳳說：“相公，我有點困了，想到床上躺一躺。”王生說：“你去躺吧，我守著。”小鳳躺下了。須臾，太陽爬上了窗臺。王生輕輕走至床前撩開帳子，猛地見一條狐躺在床上，頓時魂飛魄散，大喊：“鬼狐，快來抓鬼狐。”

門外的家丁沖了進來。這時，小鳳也從床上躍出，問：“相公，鬼狐到底在哪里?”王生又走近床前，只見一只貓伏在被褥上“喵喵”地叫兩聲。小鳳說：“相公。這是我們自家的貓。”

王生去寺廟找方丈。可走到山上，已不見寺廟。周圍是一片野地，野地里荒草凄凄。四外傳來幾聲類似狐的悲咽……

作者簡介

沈宏，《湖州晚報》編輯，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曾在全國數十家報刊發表小小說500多篇；有作品被《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讀者》等轉載。《走出沙漠》獲全國優秀小小說作品獎，被選為上海中小學課程高中語文教材和加拿大大學教材：有作品收錄《百年百篇經典微型小說》、《世界微型小說經典》等40多種著作中，并被介紹到馬來西亞、澳大利亞、加拿大等國。本人曾獲中國小小說領域的最高獎項——首屆中國小小說金麻雀獎提名獎；出版小小說集《初戀的印象》、《我在地鐵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