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的遺言
2006-01-01 00:00:00何員外
上海文學 2006年2期
1
從他當上總統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要為這個戰亂已久的國家操勞一生。
他沒有和他的前任、前任的前任、前任的前任的前任一樣，在就職演說之后舉行酒會，而是舉行了一個記者招待會。
招待會現場是一個大屏幕，他站在大屏幕前直接宣布政府軍之外的武裝均為非法武裝。
大屏幕上是熱帶雨林中的一棟別墅。
這棟別墅屬于眾多反政府軍中的一個的大本營，在全國觀眾的注視下，大屏幕上的別墅被一顆從天而降的導彈轟成了廢墟。
如此兇惡的行徑讓同樣兇惡的反政府軍不寒而栗，一些膽小的反政府軍開始投降，被整編人政府軍。
本以為他會將反政府軍拆散收編，但他卻沒這么做。反而讓他們成為一支名義上隸屬于政府，但卻獨立存在的軍隊。他說既然他們投誠，就要相信他們。
意識形態上的分歧被信任兩字蓋過，昔日的反政府軍，成為真正的政府軍，悉數聽任總統差遣。
這是這個國家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罌粟種植一直是這個國家賴以生存的命脈，毒品出口國是這個國家帶給國際社會的最大印象。
以往歷任總統一直都想在設法讓國民種植別的替代作物以改善本國在國際上的形象，但收效甚微，多年來習慣了播種后就不需要管理的罌粟種植業者實在不習慣每天耕作的生活。
他沒有沿襲這些做法，而是積極與發達國家溝通，安排各大制藥企業收購罌粟，這樣在不改變種植者習慣的情況下，將原本用于制造毒品的罌粟用于制造藥品，一下子讓這個國家從一個幕后施暴者的形象改變成懸壺濟世的形象。
國家日益強大，一些頑抗的反政府武裝也日漸衰落，逐漸，他們的活動也從公開轉入了地下，他們也不再叫非法武裝，而只能叫“恐怖分子”。
2
當他們是反政府武裝的時候，他們是為了能夠實現自己的政見而動用武力；當他們成為恐怖分子的時候，往往早已忘記了初衷，漸漸戰斗已經成為生存的唯一意義。
建國日，總統參加了花車游行活動。
全國人民都在電視里觀看總統向大家招手的鏡頭。
這么多年了，總統頭發已經花白，但卻精神依1日。
電視里傳來槍聲，總統倒在血泊中。
那天電視轉播最后一個鏡頭是總統費力地對助手說了三個數字：119。
之后所有的轉播信號都沒了。
當晚電視信號恢復時，播音員用沉痛的聲音向全國人民宣布，總統遇刺，當場身亡。
整個國家又陷入了混亂之中。
一周之內，有三十八個組織聲稱對總統遇刺事件負責。有的恐怖組織還特地改名為“119”，因為總統的遺言就是“119”。
因為在他們看來，總統是這個國家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總統，刺殺總統的組織也理所當然是最偉大的組織，怎么看都是一件很長臉的事情。
但又過了一周，警方卻宣布抓住了兇手。
兇手聲稱不代表任何組織，只代表個人，于是他成了那個恐怖分子覺得最牛逼的人。
兇手被處決了，最牛逼的人沒了。
3
全國人民都聽到了總統的遺言。
有人揣測，“119”是核手提箱的密碼……
但隨后官方出來辟謠，說本國是沒有核武器的。
有人說，總統之所以能完成大業全靠來自海外的大量資金援助，“119”是他在海外銀行賬戶的密碼……
但隨后官方又出來辟謠，說總統一直堅持不讓他國插手本國內政，決不會接受經濟援助的。
119到底指的是什么?
民間已經炸開了鍋，所有人都通過電視轉播聽到了總統的遺言，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判斷才是總統遺言真正的意思。
當所有的猜測被否決時，大家不禁失望地想，119，不就是我們國家的醫療急救電話嗎?莫非……總統只是想讓助手撥打119？
抑或是他說的119只是當時旁邊的國防軍119醫院?
沒人能夠知道了……
當所有的人都失望的時候，總統的遺言也變成了一個笑話……他的潛臺詞是：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總的來說，大家對總統很失望，覺得總統是不能貪生怕死的，總統應該說一些大義凜然的話然旨死去才是符合大家審美情趣的。
4
當總統的遺言逐漸被大家遺忘的時候，幾輛裝甲車開進了國防軍119醫院，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將幾個沉重的大箱子搬上了裝甲車，開走了。
有目擊者聲稱帶隊的是前總統年輕有為的兒子。
也有消息靈通人士聲稱，總統藏在119醫院里的寶藏被找到了。
很多人惋惜，自己明明聽到了總統的遺言，卻從沒想過指的是這個，否則，哪怕搬一箱走，此生也衣食無憂了。
幾年后，這個國家又結束了戰亂狀態，一位年輕的總統統治了這個國家。
在他的統治下，反政府武裝紛紛投誠，據說他發掘了寶藏，跟他一起發財比跟他對著干要好很多……
在他的統治下，恐怖組織也逐漸瓦解了，是啊，這么多年了，恐怖分子也會老去的……
老總統遇刺的忌日，例行會講話之后，年輕的總統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把一本《孫子兵法》放回了箱子里，那箱子赫然就是當年從119醫院搬出來的，坐倒在沙發里，想，當年父親的遺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