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5歲的中國戲劇家協會副主席、全國政協委員魏明倫有“鬼才”、“戲妖”、“怪杰”之譽。誰叫他姓魏呢?“魏”的一半就是“鬼”。說的話,做的事,寫的文都透出些鬼氣。魏氏劇本,與眾不同,臺上能演,臺下能讀。他將劇本加入很多描寫成分,形成介于小說與劇本之間的讀物形式,易于為年輕人接受。尤其是他對潘金蓮這個“中國文學史上最壞的女人”進行重新審視,重新定論,認為她是個被苦難環境推下深淵的好女人,讓眾多女性產生共鳴。是否生活中的魏明倫很討女性喜歡?他非常明確地表示,除了夫人之外,自己不是個受女性歡迎的人。
“她相貌不錯,心腸不壞,與我先結婚,后戀愛”
魏明倫的夫人叫丁本秀。如果抹去歲月留下的皺紋,能想象當年丁本秀的美麗模樣。“鬼才”之《小鬼補白》云:“吾妻丁本秀,家庭主婦型,比我小九歲。她文化不高,相貌不錯,脾氣不小,心腸不壞。‘文革’與我先結婚,后戀愛,生育兩個兒郎。小吵小鬧過日子……”在遇上丁本秀之前,“鬼才”不知相過多少次親,一面之交的事就更多了。人家看上他的,他又看不上;他看上的,人家又不滿意,總是高不成低不就。
丁本秀是四川榮縣旭水人,上世紀60年代末,丁本秀進入自貢川劇團,當時她20歲不到,是一個活脫脫的四川辣妹子,她皮膚白嫩嫩,眼睛水靈靈,全然是當演員的料。可領導偏偏讓她在劇團里摘后勤,先是管服裝,后來又管票務。她一進劇團,就見有個打雜的矮身材戴著眼鏡兒,但為人風趣幽默,透著一股子才氣。怎么會是打雜的?丁姑娘心里起疑,一打聽,別人告訴她,那個人就是“才子”魏明佗,“反右”高潮時,偏向詩人流沙河,明日張膽地說流沙河的《草木篇》沒有毒,為“右派”鳴冤叫屈,為此被打入底層。
第一印象,丁本秀就感覺這個魏明倫雖然身材矮小,但卻有膽略和義氣,有了一絲好感。后來接觸多了,更覺得魏明倫談吐不俗,能說善辯。特別是在那樣冷漠的環境中,他意志仍然堅強,為人很樂觀,一點兒都不消沉。在那樣的特殊環境里,其他的編劇都去搞樣板戲了,而年輕的魏明倫冒著極大的風險還堅持川劇創作,同樣從小鐘愛川劇的丁本秀更感到他是個特殊的人才,因而丁本秀很愿意接近魏明倫。倆人在一起久了,自然便傳出了“緋聞”。劇團里許多人都說魏明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盡管如此,丁姑娘仍有自己的獨立主見,她偏偏要把自己純潔的愛情獻給這個大家都不看好的,五短身材、相貌平凡且眼睛近視的男人。而魏明倫對這個膽大的辣妹子也心生好感,從心里接受了她。不久丁本秀勇敢地向“鬼才”許托了終身。
1970年,29歲的魏明倫與20歲的丁本秀領取了大紅色的結婚證,半年之后,又簡單地舉行了婚禮。
說起自己昔日粉紅色的愛情故事,“鬼才”臉上不經意地蕩漾出可愛的質樸與誠實。“我們是先結婚后戀愛的。還有當時快要‘一打三反’了,我預感自己又要成為運動對象,年齡也不小了,干脆把婚結了算了,所以我們很快就去登記。半年之后,運動不那么緊張時,才辦酒席請親朋好友。”
丁本秀嫁給魏明倫時,魏明倫的父親已經去世,母親還健在,丁本秀肩上的擔子很重。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兩個兒子相繼出世,使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負擔更重了。在上有老下有小,魏明倫又從不過問家務的情況下,丁本秀還抽空在院子里的荒蕪處開出一小塊地,種些南瓜、扁豆、絲瓜、茄子等,給家里的飯桌增添不少美味和樂趣。這些“鬼才”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妻子的付出,讓魏明倫更加珍惜時間,珍惜才華,夜以繼日地搞創作,用成績來回報妻子。
他們的家庭因此充滿著生機,小日子過得熱乎乎的。
“直心直腸,利嘴一張,辦了好事,值得表彰”
丁本秀知道魏明倫癡心川劇創作,她更看到了魏明倫的才氣,為了能讓魏明倫安心川劇創作,丁本秀從不讓魏明倫沾一點兒家務,生活中的瑣事都是丁本秀一個人上下打理。這給了魏明倫極大的創作空間,而且終“不負妻望”,創作出了一部又一部川劇優秀之作,如《中國公主圖蘭朵》、《易膽大》、《四姑娘》、《變臉》等,而早期的《潘金蓮》更是成為川劇的代表作。使川劇名聲大震,在海內外掀起大大小小的十幾次魏明倫浪潮。而這些自然有丁本秀的功勞,“鬼才”在談到這些成就時,常說“她功不可沒”。夫妻二人有一種天成的默契。
丁本秀全力以赴支持“鬼才”從事戲劇創作,在夫人的“溺愛”下,他養成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習慣。夫人成了他丟不開的“生活手杖”。丁本秀說:“很多人說他的文章要得,要得,我看他除了編劇本,寫雜文,其他什么事都‘不帶腦殼’。”“不帶腦殼”系四川土話,意為“忘性大,不動腦筋”。他飯不會燒、衣不會洗不說,最大的缺點是馬馬虎虎。出門帶個“傻瓜”相機也不會用,常常沖洗出白帶一卷。有一次去北京開全國政協會,他好心給吳祖光帶去一包四川特產湯圓粉,可吳祖光喜不勝收地打開一看,卻是一包洗衣粉。丁本秀對老公摯愛之隋溢于言表:“有一次,家里來了客人,剛巧我不在,他竟找不到茶葉為客人沏茶;還有一次,他有只襪子怎么也找不到。不可能嘛,左翻右找,都找不到。原來襪底穿了個大洞,襪身跑到小腿肚上去了。”
老魏不喜歡出差,因為他洗不來衣服,實在沒法子,就往盆子里一泡,再往繩子上一晾便完事。即使家里和賓館有洗衣機,他也不會用。每逢他出門,夫人總是在他的行李中多塞幾件衣服,好應付場面。如果是一個人出差,他準會在下榻的賓館里翻天覆地地尋找領帶、襪子或者電話本什么的。所以,現在他外出一定要帶上“生活手杖”。
識夫者莫若妻。丁本秀知道丈夫寫作上是個高智者,生活上是個弱智者,所以特別關心他的生活瑣事。每當“鬼才”伏案思索、寫作的時候,她有事自己承擔,決不去打擾他。三伏天,“鬼才”焦慮得額頭上沁出汗珠,她端一碗冰凍綠豆湯讓他解暑;寒夜隆冬,老魏熬夜編劇本有些疲憊時,她會送上一碗辣醬面……
丁本秀脾氣大,話多且嗓門響,言談“竹筒倒豆子——直來直去”,雖然有時會“炸”在“鬼才”身上,但更多的時候是魏明倫從她的仗義執言中獲益匪淺。魏明倫著書立說,深知禮讓三分,凡事不言利,從不主動開口談錢,失利就在肚子里窩火。可丁本秀不這樣,直來直去講利益,毫不謙讓客氣。
1995年,臺灣藝術節特邀魏明倫攜自貢川劇團赴臺訪問、演出荒誕川劇《潘金蓮》。雖然劇團經費吃緊,上級主管部門又無撥款,但為了促進兩岸文化交流,弘揚川劇藝術,魏明倫和演員商議,決定赴臺費用均山各自墊付。人們向親朋好友借得旅費,好不容易才飛向寶島。
結束訪問的離臺前夜,臺灣戲劇協會設宴餞行,歡送“川鬼”及自貢川劇團。臺灣戲劇協會負責人握著魏明倫的手連聲說:“這次兩岸藝術交流,感謝你們演出的優秀節目,我們太滿意了。”
意想不到的是,站在旁邊的丁本秀突然冒出一句:“你們滿意,我們負債啦!”好在協會負責人急公好義,本身亦是四川人。他一拍腦袋,向在臺四川同鄉會求助,恰好老鄉集會,大家紛紛出資,以紅包作禮分贈赴臺演出人員。各人又把紅包交給“鬼才”,這下好了,圓滿解決了所有人員的赴臺往返費用。回來后,劇團所有的人都夸了本秀大姐一張嘴解決廣大問題。更樂得魏明倫搖頭晃腦喜滋滋地說:“直心直腸,利嘴一張,辦了好事,值得表彰。”
“我和本秀是人大風浪中走過來的,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
魏明倫最大的業余愛好是“泡電視”。有時興致一來,可以從開始播出看到“觀眾們再見”。實際卜,他是從新聞信息、專題節目、風土人情中汲取營養。特別是戲劇、文藝及中外名著影視節目,他以“觀賞這些東西是我的業務”為山,坐在那里不挪窩地看。夫人料理家務他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要幫也是越幫越忙越幫越亂,丁本秀總是把有時要獻殷勤的“鬼才”連推帶擁地轟出廚房。
對老公的家庭表現,丁本秀是一分為二:“也不能說老魏一點家務事不做。他愛吃泥鰍、黃鱔等。心血來潮時也會親自下廚房。不過,他對佐料搭配不太內行,魚肉、菜蔬、佐料,他都要我準備妥當。還有就是,油煎開后,他要別人把魚或肉倒下鍋后,才去掌勺作‘后期加工’,他最怕油濺起來燙臉。”這種哥兒式炒菜法,恐怕聞所未聞。
生活中不乏這樣的名人,倒霉時貧不擇妻,一旦翻過身來,立刻就與糟糠之妻“變臉”——離婚再娶年輕漂亮的姑娘。這幾乎成了名人的通病。喜新厭舊是人的劣根性,“鬼才”不是沒有這方面的條件。但他就是一心一意堅守現在的家庭。這是“鬼才”的又一“鬼”之處吧。“鬼才”評價夫人說: “本秀屬家庭主婦型,但絕不是沒有個性。她能干勤勞,勤儉持家,個性也強。我們常吵架,”夫妻二人吵架是常事,且往往以夫人勝利而告終。他們吵來吵去不但沒有拉遠距離,反而使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深,可謂“打是情,罵是愛,不打不罵不自在”。
走過漫長婚姻路的“鬼才”為什么沒有像有些名人那樣拋棄糟糠之妻呢?魏明倫深情地說:“我和本秀是從大風大浪中走過來的,我始終記著她的好。雖然生活中我們小吵小鬧不斷,但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
至今,魏明倫夫婦同甘共苦生活了35個年頭。他們是平凡的,因為他們像普通夫妻一樣恩恩愛愛又時常發生口角;他們又是不平凡的,因為普通女性丁本秀成就了不凡“鬼才”魏明倫。
編輯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