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3年,馬克思去世了。就在這一年,熊彼特和凱恩斯誕生了,一個在奧地利,一個在英國,只是熊彼特稍早了幾個月。從此,開始了他們數十年競爭不休的學術生涯。
熊彼特曾說過,他的野心是成為維也納最出眾的情人、奧地利最瀟灑的騎士和世界上最偉大的經濟學家。凱恩斯對維也納和奧地利沒什么興趣,對女人和馬也不像熊彼特那樣癡迷,但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經濟學家”,這確實是凱恩斯和熊彼特都致力爭取的。
就在凱恩斯在劍橋苦讀的時候,年輕的熊彼特去了一次英國。毫無疑問,熊彼特早年的這趟英倫之行對他接下來的“黃金十年” (30歲前寫出三本奠基性巨著)產生了極大影響。他主要拜訪了馬歇爾和埃奇沃斯。他在1933年為《經濟學雜》撰寫有關凱恩斯《精英的聚會》書評時寫道:“當我在1907年的一個早餐時間隔著桌子看他時,我告訴他(馬歇爾)說:‘教授,在我們談話之后(關于我的科學計劃),我的確感到我就像一個不慎重的戀愛者正在嘗試一場冒險的婚姻,而您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伯試著勸我放棄這個念頭。’他回答道:‘本來就是如此,如果在這方面可能有什么作為,老伯的勸告就毫無價值。’”
馬歇爾對純理論表現出的冷漠讓熊彼特深感失望,隨后他拜訪了埃奇沃斯,后者鼓勵他繼續鉆研哪怕與現實無關的“純粹經濟學理論”,這給了熊彼特極大的安慰。很多年以后,熊彼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人到《經濟分析史》的寫作中去。在這本上千頁的巨著里,他對英國經濟學家普遍不大客氣,包括馬歇爾在內,都沒有被擺放到一般公認的位置上。而凱恩斯正是馬歇爾最最欣賞的學生。
除了這些學術觀念以外,什么才是熊彼特和凱恩斯真正的分歧?熊彼特的遺孀在編輯樅馬克思到凱恩斯》這本書的時候,在前言里曾說了一段含糊其辭的話:“雖然凱恩斯曾經長期擔任《經濟學雜志》的編輯,而熊彼特從1920年起就是這個雜志在奧地利的通訊員,但直到1927年熊彼特和凱恩斯才見了面。由于一些不易解釋的原因,他們兩人的關系無論從個人角度還是從專業角度來說,都不十分密切。”什么又是“不易解釋的原因”?熊彼特的傳記作者艾倫看得很清楚,“凱恩斯有同性戀的傾向,而熊彼特的目標之一正是成為維也納最出眾的情人。”
由于研究領域的重合,兩人在學術上的競爭非常激烈。凱恩斯于1930年出版了《貨幣論》,那時候,熊彼特也正在撰寫一本貨幣理論的專著。他讀到凱恩斯的書后,寫信給朋友說,他已經把手稿都“扔掉”了。過了好多年,熊彼特開始后悔了。他在去世前幾年曾經答應出版社要寫一部“貨幣理論”,可惜《經濟分析史》耗盡了他全部的心血,他至死也沒有在“貨幣理論”上繼續動筆。很快,凱恩斯的下一部代表作《通論》于1936年出版,又趕在了熊彼特的前面,在經濟學界引起極大的震動。熊彼特在哈佛夜以繼日地趕寫,1939年終于出版了二卷本1000多頁的《經濟周期》,同樣是研究宏觀經濟,而且分量要比凱恩斯重得多,出版以后卻反應平平,這讓熊彼特大失所望。他的同事庫茲涅茨感慨說,如果這本書早出幾年,趕在(通論》之前,那樣《經濟周期》一定會成為本世紀最重要的經濟學經典之一。
不管怎樣,兩人都在各自的著作中向對方表示了足夠的敬意。伊麗莎白也說,“他們兩人之間有著一點共同之處——對經濟過程有著相同的看法……事實上他和他同代以及以前的經濟學家的區別正在于此。”凱恩斯的(貨幣論)就完全接受了熊彼特的經濟周期理論。而熊彼特也把晚年編著的一本思想史的最后一章留給了凱恩斯,那就是《從馬克思到凱恩斯》。
1983年,英國《經濟學家》雜志開展了一系列紀念活動,紀念馬克思逝世100周年,凱恩斯與熊彼特誕辰100周年。很自然《經濟學家)留給凱恩斯的篇幅是熊彼特的三倍。但美國的《福布斯)雜志則用熊彼特的頭像作為封面,上面寫道:
“在某種方式上,凱恩斯和熊彼特重演了西方傳統中最著名的哲學家的對抗——最有光彩、最聰明、最難以擊敗的詭辯者巴門尼德和反應緩慢、丑陋但卻富有智慧的蘇格拉底之間的柏拉圖式韻辯論。在兩次大戰期間,沒有人比凱恩斯更有光彩、更聰明。面熊彼特則相反,似乎平平常常——但他有智慧。聰明贏得一時,而智慧天長地久。”我想,《福布斯》雜志說的是對的。
(倪早菊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