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春暖花開時

春天的花謝了，夏日的雨疏了，我就站在田野的深處等候那春暖花開，遲來的問候竟打濕了我的秀發。我，哭了嗎？

——題記·紀念水藍

卷首

（一直想為你寫點東西，可是真當自己要動筆的時候，卻無法下筆……）

藍藍，你喜歡我這樣叫你，你說，只有我才能叫出你名字中的韻。

掐指一算，我們認識有10年了。而我們真正呆在一起的日子卻只有5年有余，還有5年的時間，我們只能跨著大洋通過那一條條細細的電纜來訴說著自己的不快，分享著那喜悅，討論著那令人憤憤不平的事情。

而現在，我們卻要通過更遙遠的路，更困難的方式來傳遞這些。而且，我知道，你能聽得到我，我卻不一定能聽到你……

藍藍，這是你原來在我父母離婚時勸我的話：“沒什么大不了，既然沒有辦法改變，就去適應，不要逃避。無論現在寒風多么凜冽，但待到那春暖花開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會勸我，可是你自己呢！你逃避了，你放棄了。你沒有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就在雪地里倒下了……

一、相識

藍藍，還記得那一年嗎？我們家剛剛搬到你們對門，我跟著爸媽去串門的時候，你就躲在你媽媽的身后，而我，好奇的探著小腦袋，想看清楚以后要跟我成為好朋友的人的模樣。你扎著跟我一樣的發型——兩個小辮子，父母們開著玩笑說我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你是個害羞的女孩，一直躲在媽媽的身后不愿意出來。直到你的父母要出門，把你推到了我們家。伊始，你依舊安靜，乖巧，而相比之下，我就是一個野丫頭，大大咧咧，嘰嘰喳喳。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謝謝。因為我對摔倒的你伸出了手。我笑了，你也笑了。笑的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早已掉了門牙會漏風、漏口水。那一天的下午，我們笑得滿臉都是口水……那年我們6歲……直到現在我還猜測，你是故意摔倒的，因為你在期待我那雙友誼之手……

你的骨子里一直滲露著一種淡淡的傷。直到今天，我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那種傷的感覺。讓我覺得你的背上壓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東西，而且都是一些你無法丟棄的東西。在我模糊的記憶里，你常常在午托的時候，背著我，抽搐著……你沒有哭出聲音，但是我知道你是在哭。你嗚咽，卻忍住了聲音。而那年，我們只有7歲……那時的我無法體會那是一種什么感受。

你也是一個會玩瘋的女孩子，那一次，在為食歡樂城里。我們的口袋里都有著兒童節的禮物——數不盡的游戲幣。于是，我們就好像小瘋子一樣，穿梭在那花花綠綠的游戲機之間。聽著那硬幣叮咚碰撞聲，好像就有著數不盡的滿足。雖然我們不太會玩。直到我們被父母從里面拎了出來時，早已蓬頭亂發，衣衫不整。雖然身上的硬幣早就花完了，但是仍不舍得離開……我們做小瘋子的那年，也只有8歲……而現在的我，終于明了，你是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發泄。

我一直以為在你的世界里不存在著強烈的東西，不會大悲，不會激動，不會大笑，不會大哭……直到9歲那一年，你的世界發生了驚人的銳變，你爸爸，也為了一個女人而拋棄了這個家。你爸爸走的那天，你哭了，哭得那么傷心，那么難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程度使別人看了都說：“多么可憐的孩子啊！”而當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你卻狠狠地擦干了臉上的淚。大聲吼道：“我才不可憐呢！”雖然那一天就好像一個丑陋的烙印，可是永不磨滅，雖然你也在不斷強調著自己的恨，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期待著春暖花開的時候你爸爸能出現在你面前對你笑著說：“孩子，爸爸回來了！”……

二、離別

藍藍，還記得11歲那年嗎？你媽媽要帶著你改嫁到加拿大去，你哭著求你媽媽，說你不想離開自己的家，不想離開你的朋友，你還等著爸爸回家。可是，任憑你臉上掛著讓人心痛的淚滴，你的母親也只能把你緊緊地摟在懷里，可你卻掙脫了出來。殊不知，在你的“弟弟”出生之后，你母親連能摟你的機會都沒有了。

記得那是9月，當我們正準備背書包上學去的時候，你卻突然哭了起來，你哭著說：“我們今天不要當乖孩子好不好，我想去游樂園，我想去痛快玩一場。”你為了這次的“行動”把你所有的“家產”都拿出來了。這就是我的第一次逃課……我們緩緩地踱步在游樂園里，聽著樹葉漸漸蒼老的聲音，在這樣一個充滿傷感的秋日里，突然，你說要去坐海盜船，那時你的眼睛里射出一種光芒，很奇異的光芒。海盜船開始搖晃的時候，我的腦子空空如也，只看見云在晃，天也在晃。而坐在船頭的你，似乎在翱翔——

你站起來了，你居然在搖晃中的海盜船上站了起來！那時的你，像個精靈，露出了純凈的笑容，釋空了一切。

所有的恐懼似乎都化解了，剎那發現，那一刻的你，是最真實的。

一個星期后，你走了，留下了一個帶著鎖的盒子，你讓我好好保管那個盒子。我說你給了我鎖但是卻沒有給我鑰匙。我無法開啟那一個神秘的盒子。你笑了。無語。

你說，待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你就會回來，你會回來看看我們家院子里的那棵不知名的樹是否跟往常一樣開滿了紅色的小花。回來看看那似曾相識的街道是否還有往日我們那歡聲笑語在回蕩……

可是，你沒有做到，到加拿大的五年里，我們只能通過寫信，電話，再先進點就是通過視頻看到對方。卻從來沒有能見上一面。又有誰知道，11歲那年離別前的擁抱，竟成了我們的最后一次……

三、永別

藍藍，你知道嗎？當我聽到你自殺的消息后，我呆掉了。

等待了1個月沒有你的消息，最后得到的是這樣的噩耗。我是多么的自責，多么的后悔。我后悔自責自己沒有看出你的異樣，我后悔自責自己沒有能夠開導你，我后悔自責自己不能了解你的真正想法。雖然哥哥說這不是我的錯，這不是我可以改變的。可是，當我拿著你留下來的只字片語，而且信的收件人是我的時候，我崩潰了。

你說過，世界上最能夠體驗死亡的方式是割腕，等著那血一滴一滴地從手腕流下，人的靈魂也正一點一點地抽離肉體。我原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卻不知你真的這么做了。

你的信很簡單，也很不簡單，只有9個字：對不起，好好活下去。寥寥的9個字，沒有道出你自殺的理由，卻道出了我們的情誼。你知道我會失望，可是為什么你要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旅途呢？你不是說，等你回來，我們要一起出去旅游。我們不是約好了，我們要一起在加拿大讀最好的大學嗎？可是你卻連這么一點點時間都沒有等下去。

有一把小小的鑰匙靜靜地躺在了信封里，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把鑰匙是屬于那個帶鎖的盒子的。打開，一看，我，哭了。

尾聲

積蓄情感的隱痛許久也拂不去，我把你厚厚的來信仔細地整理好，埋在那個帶鎖的盒子里，鎖上鎖不去理會，揮揮手開始在自己的心田上播種不出苗的希望。我的手掌被誠實的鋤桿雕刻出了一個又一個柔軟的水泡，好像是在笑我的無能，漫漫長夜中那一片充滿生機的朝霞還未發育成熟又怎能收獲呢？靜坐燈下撫著昔日的情感默默祈禱，桌上擺著紙，擺著筆，也擺著昨天剛剛開始的日記，可我卻再也拿不起那支沉重的筆，受傷的不光是那雙手，還有我那顆孤獨的心。

突然發現自己不再肆無忌憚地落淚了。也許，春天快要來了吧。

藍藍，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再去一次游樂園。

藍藍，待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一定要一起去旅游。

我一定會遵守我們之間所有的約定，我會好好活下去，連同你的那一份也好好地活下去。只希望，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你能回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