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協委員、中國美協副主席楊力舟談中外美術交流

華潤飯店是政協委員的駐地之一，2006年3月10日，在委員們的討論會上，記者采訪到了原中國美術館館長、現任中國美協副主席的楊力舟委員。關于楊力舟，他的名字始終緊緊地與中國的美術事業連在一起，因此我們的對話也就從中國文化藝術的對外交流開始了……

遲來的“春華秋實”

中國美術館在去年舉辦了一場叫做“春華秋實” 的美術作品展，展覽的名字起得比較樸素，但是看過之后，覺得這個藝術展覽真讓人震撼。這是中央美術學院1978級研究生的成果匯展，他們是1977年恢復高考制度之后的第一屆研究生，那一代人心中飽含著一種激情，匯聚到北京，他們把壓抑在心中多少年的藝術創作靈感在一瞬間爆發出來。站在那個展覽前面，有一種強烈的體會，這代藝術家集體有一種關照社會，關照人生的態度。欣賞他們的作品，讓人感到仿佛中國社會的千斤重擔都壓在他們肩頭。在這個藝術展覽上，楊力舟的奔馬以流動的色塊、飛揚的氣勢贏得諸多好評。

對楊力舟委員，記者早已有所了解， 2000年到非洲“淘寶”，辦起了“非洲木雕展”，造成京城的轟動。此前，許多人都是聽著“非洲戰鼓”，看著非洲的藝術表演來了解非洲的。而在精美的非洲木雕面前，人們感受到一種強烈而濃郁的非洲風情來到了人們的中間。那一天，楊力舟陪同一個代表團參觀，并作講解，伴隨著他的講解，記者才知道非洲的木雕該怎么欣賞，他說一個好的木雕能從幾維的空間、從雕塑的各個體面都能看到一種語言。后來記者還了解到楊力舟等人在文化部的支持下到非洲“淘寶”的那些艱辛而有趣的過程。尤其是在回來之后，記者看到他信手拈來的三百多張速寫，非常生動，充滿了異國情趣。

楊力舟在中國當代的書畫界享有盛譽，但對中國美術事業的發展起到更大作用的，還是在他擔任中國美術館館長的時候。中國美術館是新中國建國十周年的十大建筑之一，中國著名雕塑家劉開渠先生是第一任館長，1989年楊力舟作為第二任館長，接過了接力棒，傾盡心血，那真是好戲連臺，從矗立在展館前廳的羅丹藝術雕塑展的“思想者”，到深邃大氣的米羅，再到藍色夢幻一般的夏加爾，他們的作品充滿了對人生深深的眷戀。隨著改革開放步伐的加快，他們也在不斷地引進國外好的藝術展覽。

令人感到有饕餮之酣暢的達利畫展，不禁會使人感慨，一個藝術家怎么能如此輕松地顛覆著傳統繪畫。他有一幅作品，是一個調皮的小男孩把大海像地毯一樣掀起一角，下面是一只可愛的小狗在仰頭看著小男孩。藝術家給人的驚奇就是讓人永遠去感受一種意想不到、無邊無際的藝術魅力。

珍貴的德國捐贈

楊力舟在任中國美術館館長期間，不僅把外國的展覽引進來，而且他還想盡一切辦法把外國大師的珍品永遠地留在中國。每當我們來到中國美術館，就會看到有一間展室外鑲嵌著一面銅牌，上面鐫刻著：德國路德維希收藏家陳列展。說起來這里面還有一段讓人難忘的故事——

在此之前，中國美術館很少有自己收藏的世界級繪畫珍品，這主要是因為我們國家無論是政府還是民間都還沒有力量去花重金購買，但是中國人又想對世界級國際大師的作品一飽眼福。而在楊館長看來，中國美術館也要有自己的鎮館之寶。于是，楊力舟館長就幾次同德國大收藏家路德維希先生進行友好磋商。經過幾度友好往來，路德維希先生被楊館長對美術事業的熱忱以及他對人的真誠所打動，同意把價值2700萬美金的作品捐獻給中國，在中國美術館里永久保存。在這117件展品中包括4件畢加索的作品。為捐贈事宜，路德維希先生特地三次來到中國進行實地訪問，考察中國美術館的實際情況。在這過程中，路德維希先生看到了楊力舟館長為爭取這筆捐贈的拳拳之心和對國際藝術交往的誠摯。通過三次考察，路德維希先生確實了解到西方媒體對中國社會現狀的不真實宣傳，讓他對改革開放以來，一個充滿魅力的中國有了真切的體會，也更加堅定了他對中國捐贈的決心。然而遺憾的是，在捐贈協議剛剛簽訂之后，路德維希老人突發心臟病去世。那段時間，楊力舟在悲痛之余更是寢食難安，當時許多人都擔心這筆捐贈會遭受挫折，而路德維希夫人懷著對中國的熱愛和對丈夫的忠貞，在極大的悲痛中，如期把捐贈的作品運送到中國。那一刻，楊力舟揮毫寫出大幅李白的《將進酒》，把自己的一份感動，再次送給了路德維希的夫人。德國總統赫爾佐克和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共同出席了捐贈儀式和展覽開幕式，這也成為中德兩國文化藝術交流活動中的又一個高峰，這一頁也將被載入中國對外文化交流的史冊。

路德維希先生捐贈作品的展覽在中國開始之后，那段時間到美術館參觀的人簡直就是絡繹不絕。記者親眼看到在參觀留言簿上有些藝術院校的學生滿懷深情地寫道：“感謝您路德維希老人，感謝您為中國做的一切。”

說到這兒，記者深深地感受到修葺一新的中國美術館帶給我們的驕傲。前不久，沙特一個民間訪問團在沙特國王訪問中國之前先行抵京，進行民間文化交流。《對外大傳播》有幸參與了部分陪同工作。這些沙特客人點名要參觀中國美術館和中國國家圖書館。在他們心中，目前的中國美術館和中國國家圖書館雖然不是中國最大的，也不是最漂亮的，但卻都是底蘊最深厚的。沙特代表團中有一位嘉賓，他的曾祖母是位中國人，鑒于這份血統和情感，他在美術館揮毫用中文和阿文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特別珍愛在美術館前留影的照片。

伉儷新作《山河頌》

楊力舟是位有實力的畫家，在上世紀80年代，他與夫人王迎春就像雙子星座，以優美的軌跡劃過中國美術事業的星空。這對畫壇伉儷的作品《太行鐵壁》、《黃河在咆哮》分獲中國美術大展金獎和“葉淺予獎金”，他們一直以雄厚的實力沖刺在奪冠的跑道上。至今中國美術界都認為，他們創作的許多鴻篇巨制，在中國當代百年的歷史長河中都占有重要位置。前不久，他們夫婦合作的巨幅作品《山河頌》被懸掛在全國政協禮堂的會議大廳中，這幅畫以金色做底，以雄偉的山峰、逶迤的長城做主體，每每政協委員及賓客到此，都會感受到傳統繪畫在新時代無限的生命力。

這樣一位有實力的畫家任常務副館長十六年，在任期間嘔心瀝血地做著行政工作，由于他與自己的同事們不懈的努力使得美術館“好戲連臺”，人們漸漸地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情感故鄉和精神殿堂。因而，當2004年在他的多方奔走下，中國美術館開始閉館維修的一年期間，每每路過車流如河的美術館門前的時候，人們的內心就會有一種失落，更有一種期盼，期盼修葺一新的美術館能夠早日和大家再次見面。

有所成就的美術家擔任中國美術館的館長，這于中國美術事業發展來說是件幸事，但是對于一直渴望潛心創作的畫家來說，日歷翻卷就顯得格外殘酷，因為只有在晚上九點鐘過后，沒有電話打擾了，楊力舟才能開始寫字作畫，那個時候他心里盛滿了對藝術的向往和追求，而在中國美術館維修期間，他就又和土塊石方打起了交道。因而常常有圈內的一些人士挺打趣地說：“您到底是位藝術家，還是位工程師啊？”而在楊力舟看來，能夠身處中國美術事業的今天，真是生而逢時，他說：“過去總羨慕法國每一任總統都要為盧浮宮博物館辦一件實事，比如，從威廉一世開始，盧浮宮已有200年歷史，但是后來的法國總統就把皇宮騰出來做博物館。在密特朗總統掌權的時候，要擴建美術館，擴建盧浮宮就采用了華裔設計師貝聿銘的方案，修建了盧浮宮門口的那個玻璃的金字塔。當時貝聿銘設計好之后，議會沒有通過，但是總統認為他的設計很有道理就同意了，這也是密特朗個人的膽略和見識。而現在，當我們國家的國力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政府也加大了對美術事業的投資，在我任職期間，無論是到國外去購買珍品，還是維修美術館，我們文化部都會有一位副部長親自掛帥。”中國美術館重新開館之后引來人們的一片喝彩，而這里面的確滲透了楊力舟和他同事們曾經付出的很多汗水，同時也凝聚著一批政府官員的心血。

希望2008不僅看奧運

楊力舟現在已經退居“二線”，對一個藝術家的藝術生命來說，其正是“歲老根彌壯，陽嬌葉更蔭”，他終于可以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畫自己想畫的畫了。但是作為一名政協委員，他更加看重這份人民給予的期望與責任。每年參加“兩會”的時候，他都會提在文化建設方面的一些提案。在去年的政協會議上，他的提案是《關于國家博物館如何建設》。楊委員認為，所謂到位的國際水準，就是應該把我們五千年的文化陳列出來，讓世界上所有來到中國的國外朋友和來到首都的國內游客，一下飛機就首先想去國家博物館參觀，這就達到目的了。

當談到目前中國美術館和國家博物館正在進行的變革時，楊委員不無深刻地說：“世界上的美術博物館，包括大都會博物館，大英博物館在展示歷史文物時，是從它的藝術性和審美性來吸引觀眾，進而得到全世界的共鳴。而我們過去辦的各種展覽，是以黨史和農民起義史為核心，把藝術品及文物的藝術性和審美性放在次要位置。這種用文物來佐證農民起義斗爭，展覽沒有實物就拿畫來代替的陳列方式已經過時了。”記者很認同楊委員的這些看法，因為那些展示在博物館里“山頂洞人”烤火的泥塑，怎么能夠看出階級斗爭的痕跡呢？楊委員說，到博物館去參觀“山頂洞人”的遠古生活，就應該讓人們通過陶罐等物品，理解當時的時代背景，并思考為什么會形成這樣的藝術性，這樣就能吸引全世界的游客來參觀，藝術之美是沒有國界的！

俄羅斯圣彼得堡的阿爾米喀什博物館這些世界級的博物館，也展出我們中國的藝術品。他說：“過去那些博物館里只有中國的瓷器和絲綢等文物，沒有現當代的中國字畫作品。而現在，已經有中國繪畫大師齊白石、吳昌碩、徐悲鴻的畫作展示了。我覺得這就是進步。這也正是因為我們國家的國力強大了，人家才看得起你，中國藝術家的作品才被放進去。但是在我們的國家美術館沒有展出我國20世紀藝術大師的作品，所以還有一個提案就是希望我們國家的國家博物館、國家美術館應該趕快把長期固定陳列辦起來。”

2008年北京奧運會，將吸引許多國家的游客來到中國。楊委員認為，除了讓外國游客觀看奧運會，還應該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們了解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而文物就是一個很重要的載體。在他看來，故宮是皇家宮殿，但從中國五千年文明的角度來說，它也不過六百年，僅讓人們參觀故宮的建筑是不夠的，大量的文物還躺在庫里面，拿不出來。在2005年的政協會議上，楊委員就曾在座談會中提出建議，讓故宮的珍品進入國家博物館先展出。

同時，楊委員還說道，委員們在這次“兩會”的小組討論中，有這樣一個值得引起中央政府注意的建議，就是建設新農村要給人們帶來了一種新的向往，但不要做成“建筑新農村”。在委員們看來，各個少數民族和各個省市不同的景貌如果“克隆”成大體差不多的樣子，那么中國民俗的“百里不同風”就失去了真正的意義了。他還提到，原文化部部長王蒙的發言在小組討論中引起了委員們的熱烈反響。在他手中拿著的委員們的許多精彩發言稿上，密密麻麻地劃上了很多紅杠杠，都使他深受啟示，感受到了參政議政責任之重。

責編：宏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