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豬

小白豬失蹤之后，媽一直很氣惱。

當初媽決定買這頭白豬來貼補家用。爸嘮叨半天，說了一大堆。媽氣不過了，咬牙用存了很久的私房錢買下。沒想到養了幾天，因為一時疏忽忘了關豬柵，居然給它逃跑了。媽為此自怨自艾難過了好幾天。媽的心情不好，家中靜下來，我和爸講話都得小聲小氣的。

一個多禮拜后的一天，我在客廳，媽在廚房忙。

突然，“砰”的一聲，爸撞開門沖進來。

“看！這是什么！”爸兩手舉得高高的。

媽雙手在圍裙上擦拭著，皺著眉從廚房走出來。

“小白豬！”我和媽同時大叫出聲。

爸把它送到媽面前，邀功似的：“我在湖邊找到它的時候，脖子上還套根繩子，可能是鄰近的小孩抓到了養著，玩膩了才放它回來的。”

接過小豬，媽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它滿是泥巴的頭，竟流下淚來。

爸走過去，一反平日的粗聲粗氣，溫柔地輕攬著她的肩頭：“找回來就好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媽的臉有些紅，輕躲開爸的手，擦擦眼淚，掩飾說：“我看看飯好了沒有。”

客廳里只剩下我和爸，他把頭舒服地靠著椅背。

“爸，可惜這只嫌小了點兒。”

爸猛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瞪著我。

我笑笑，“昨天我看到你去找古叔要的。”

“好家伙！”爸一邊笑一邊摸口袋想找煙，又頹然放下，搖搖頭，“我從你媽‘配給’我的煙錢里，東扣西扣好不容易才省下來的‘私房錢’。這下倒好，得戒煙了。”

我走到廚房，媽在炒菜。

“好大的油煙。”她撩起衣襟，擦拭一下眼睛。

“你爸和你說些什么？”

“沒有。”

“真的沒有？”

我心虛地垂下頭：“什么也沒有。”

“大概是說這只豬怎么弄來的吧？”媽說，“他也真傻，豬是我養的，怎么會認不出來呢？”她彎腰摸摸小豬的頭，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神采煥發，仿佛年輕了許多：“倒是我和你爸生活了40年，居然不知道他有這么好的演戲天才。”

離開廚房，背后傳來媽的聲音：“告訴你爸，衣櫥里有我以前替他存的兩條‘長壽牌’香煙。”

門外，爸躺在搖椅上，面對著滿天云彩的黃昏。

本文舒心點

隱瞞與欺騙總是讓人討厭的。但在這篇短文里，騙人者卻騙得理直氣壯、落落大方。爸爸一騙媽媽，偷攢私房錢在先；可是后來為了哄媽媽開心，又犧牲了自己的私房錢。爸爸二騙媽媽，明明沒有找到丟失的小白豬，卻偏說找到了，而且如果沒有第一次的欺騙，第二次欺騙也就失去了經濟基礎。更奇怪的是，媽媽對這些欺騙心知肚明，卻并不生氣，反而還悄悄替爸爸補上了私房錢的損失。原來只要心中有善意，有時候一點小心眼小欺騙，其實可以更真實地凸顯出生活的溫暖。在這篇短短的文章里，作者精心安排了兩次包袱，特別是作為“關節”的小白豬，光聽名字就夠讓人覺得可愛。“家”字里面本身就有一只豬，無豬不成“家”，因為它代表了富足、安穩，再加上親人間的關心和包容——這難道還不夠舒心嗎？

——曼 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