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制度變遷是經濟增長的內生因素。東北與國內發達地區相比,產權制度、市場制度、政府管理體制等正式制度變遷相對落后,這與東北文化、習俗等非正式制度相對不支持正式制度變遷有關。通過比較東北與國內發達地區正式制度變遷、東北與浙江文化及非正式制度變遷的差異,可以證實制度變遷對經濟發展的內生作用。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創新是東北振興的關鍵。
關鍵詞:東北;制度變遷;新制度經濟學
作者簡介:林木西(1954-),男,遼寧法庫人,遼寧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規制經濟學研究;
和軍(1972-),男,內蒙古興和人,經濟學博士,沈陽師范大學旅游學院副教授,從事制度經濟學研究。
基金項目: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項目編號:04JZD0009;遼寧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項目,項目編號:J05011
中圖分類號:F299.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06)06-0050-06收稿日期:2006-06-22
東北振興作為國家的一項戰略決策,對于東北盡快脫離困境、重振雄風無疑是十分重要的。學術界也對這一決策給予了高度關注,并從不同角度就東北振興的途徑、戰略、發展模式等進行了深入的探討,提出了許多有建設性的政策建議。在東北振興過程中,制度創新和制度建設無疑是十分關鍵的,這種看法也已在學術界形成廣泛共識。本文試圖運用新制度經濟學分析方法,從制度及制度變遷的角度對東北振興問題進行理論分析,對相關研究進行補充和完善,對政府決策提供必要的參考。
一、制度及其功能
有關“制度”的思想可以追溯到我國先秦時期,《禮記·禮運》中稱:“故天子有田以處其子孫,諸侯有國以處其子孫,大夫有采以處其子孫,是謂制度”。《詩經》中稱:“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意思是說“有人群存在的地方,就有一定的規則存在”。在國外,1776年亞當·斯密在其《國富論》中提出 “管理有方”,即是講欲使經濟社會得到良好發展,則需要制定良好的規則。
關于制度的定義,老制度經濟學的三個領袖人物凡勃倫、康芒斯和米切爾都曾給出過解釋。凡勃倫認為,制度是指“在一個時期里所通行的思維習慣”;康芒斯認為,制度是指“控制個人行動的集體行動”;米切爾則以經濟統計資料為基礎,分析了制度因素的作用。科斯1937年在其經典論文中將邊際分析方法引入制度分析,建立起邊際交易成本概念,開辟了制度分析的新領域,被諾斯稱為“新制度經濟學”的開端。
以諾思和舒爾茨為代表的制度變遷理論,是新制度經濟學的進一步發展。制度變遷理論運用歷史分析、制度分析、成本—收益分析等多種分析方法,探討制度的基本功能、影響制度變遷的主要因素、經濟行為主體作出不同制度安排選擇的原因、產權制度與國家職能、意識形態變遷的關系等問題。新制度經濟學還包括產權理論、交易成本理論等。此外,青木昌彥、諾思將博弈論引入制度分析,將制度看作是一種內生的博弈規則。并且,諾思進一步將這種博弈規則分為兩大類: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包括成文的憲法、產權制度、企業制度、契約制度、市場規制法律制度等;非正式制度包括作為文化形態的價值觀、習俗和習慣等。正式與非正式制度二者之間相互作用,兩種制度質量的高低及其相互關系的協調性和適應性決定著制度發揮作用的水平,如果二者形成互補和相互促進的關系,則制度的功能可以得到更好的發揮,反之亦然。
制度的功能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一是降低交易成本。交易成本是一種非生產性成本,在現實中耗費巨大,科斯和諾思的研究發現,在美國,交易成本竟達到國民收入的45%以上。制度的作用首先在于提供了“一種經濟秩序的合作與競爭關系”[1](P225),從而降低了交易成本,這從貨幣制度發展中就可窺得一斑。二是為實現合作創造條件。制度可以為人們提供價值判斷尺度,使人們的行動具有規律性和可預見性,從而使人們之間更容易進行合作。三是有利于提高經濟運行效率與保證經濟運行穩定。由于制度可以明確個人的收益與風險安排,從而可以產生激勵功能,提高經濟效率;由于制度可以確立生產與分配的框架,給微觀主體以合理預期,從而能降低經濟生活不確定性,等等。舒爾茨還對制度作了分類性列舉:用于降低交易費用的制度;用于影響生產要素所有者之間配置風險的制度;用于提供職能組織與個人收入流之間的聯系的制度;用于確立公共品和服務的生產與分配的框架的制度[2](P253)。
二、制度變遷與經濟增長
諾思認為,“變遷”是指制度的創立、變更及隨時間的變化而被打破的方式。制度變遷的動力,來自于經濟主體出于使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目的,而對現實中所存在的“潛在利潤”的追求。經濟主體獲得“潛在利潤”的途徑有兩條:增加收益或降低成本。當現有制度安排對獲得“潛在利潤”形成了障礙,而通過制度創新可以促進“潛在利潤”實現時,便產生了變革現存制度的要求。制度變遷可以促進“潛在利潤”的實現,從而可以導致經濟增長。諾思在解釋現代意義上的經濟增長為什么出現在荷蘭和英國,而非法國和西班牙時認為,是“因為荷蘭(前西班牙省份)和英國是當時在確定制度和所有權體系——可以有效發揮個人積極性,保證把資本和精力都用于對社會最有益的活動——這方面走在最前面的兩個歐洲國家”[3](P100)。格萊爾德·斯庫利的研究發現,“制度結構的選擇對經濟效率和增長有深遠的影響。與法律條件、個人財產、資源市場配置相結合的開放社會,與那些自由被限制和剝奪的社會相比,其增長率是后者的3倍,其效率是后者的2.5倍”[4](P9-10)。因此諾思認為,制度變遷是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制度創新是經濟增長的源泉。
關于制度變遷對經濟增長的作用,是伴隨著經濟理論的不斷發展而逐漸為人所認識的。20世紀50年代之前,經濟學家強調資本積累對經濟增長的重要性,其典型解釋是哈羅德—多馬經濟增長模型。此后,經濟學家將勞動(包括人力資本提升)和技術進步納入經濟增長的解釋變量。諾斯早期的研究也是沿著新古典經濟學增長模型的思路來進行的,但他最終發現了經濟增長中存在技術進步之外的影響因素。他在《1600年至1850年海洋運輸生產率變化的原因》一文中指出:在1600年至1850年這250年間,海洋運輸的技術并沒有發生多大變化,而運輸成本卻下降了50%,其中原因就在于有關海運制度發生了變化。一方面,海軍護航使海洋運輸更安全;另一方面,市場擴大使市場制度和船運制度更完善。因此,盡管在這期間,沒有發生諸如輪船替代帆船這樣重大的技術進步,但海洋運輸效率卻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從此,制度變遷作為重要的影響因素,成為經濟增長的內生解釋變量之一。
制度變遷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表現在:(1)制度變遷改變制度安排的激勵機制,改變制度安排的效率,從而影響經濟發展的速度與質量;(2)制度變遷改變貿易和專業化的范圍,使組織經濟活動的途徑和方式發生改變,從而影響經濟發展的廣度和深度;(3)制度變遷擴大了允許人們尋求并抓住經濟機會的自由程度,一旦人們抓住經濟機會是可能的,經濟增長就會發生[5](P176-177)。同時,經濟增長也會對制度變遷產生反作用:(1)經濟增長產生了新的稀缺性,需要新的制度安排來配置資源,以盡可能消除這種稀缺性所帶來的經濟和社會損失;(2)經濟增長產生了新的技術性機會,需要新的制度安排來使機會最有效地轉變為經濟效益;(3)經濟增長產生了對收入或財富的新的再分配的要求,需要新的制度安排加以調整,等等[6](P130)。
制度變遷理論還分析了制度需求與制度供給。當制度需求和制度供給相一致時,制度均衡將會產生。但現實中制度非均衡是常態,制度非均衡是制度變遷的前提。此外,制度變遷理論還提出了路徑依賴問題,認為制度變遷一旦走上某條路徑,其既定方向就會在以后的發展中得到自我強化,從而會形成對制度變遷軌跡的路徑依賴,正如諾思所言,“路徑依賴性是分析理解長期經濟變遷的關鍵”[7](P150)。
三、東北與發達地區制度變遷的比較分析
(一)正式制度變遷的比較分析
對于經濟發展而言,正式制度主要包括產權制度、企業制度、契約制度、市場規制法律制度、政府管理體制等方面。在改革開放之前,由于國家實行高度集權的計劃經濟體制模式,制度變遷進程緩慢,全國各地的正式制度安排差別不大。而在改革開放之后,由于各地區的制度創新程度和制度變遷路徑不同,因而在正式制度方面逐漸形成不同的內涵特征,在其對經濟發展的推動方面也表現出較大差異。
1.產權制度變遷。改革開放以來,全國各地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發展三資企業和民營經濟等非國有經濟,非國有經濟已成為推動國民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但相對而言,東北地區的產權制度變遷與經濟發達地區相比顯得要緩慢得多。據有關資料,1978-1997年間,全國國有工業產值比重下降了52.3%,年均下降3.3個百分點,而同期東北地區僅下降了27.8%,年均下降1.6個百分點,只相當于全國平均水平的一半;2001年,浙江、廣東、江蘇、上海四省非國有工業產值占工業總產值比重分別為85.0%、78.0%、73.5%、51.3%,而東北三省遼寧、吉林、黑龍江則分別為34.6%、19.8%、17.3%;2002年,浙江等四省非國有經濟固定資產投資額分別為2366.0、2698.1、1162.2、1405.6億元,而東北三省則分別為960.8、402.2、569.1億元。2002年,東北三省國有及國有控股工業企業增加值占規模以上工業的比重依次為:黑龍江89.3%、吉林77.8%,遼寧62.7%,均遠遠高于全國52.8%的平均水平。通過比較可以看出,東北各省非國有經濟比重與國內發達地區相比差距較大,反映了產權制度變遷在地區間的不同步性。
由于東北地區產權制度變遷遲緩,導致國有經濟比重過大。東北經濟“得之于大,也失之于大”。國有經濟比重太大,難以形成有效的市場競爭主體,不利于市場經濟體制的建設與完善,也不利于政府管理體制的變革與創新,并且由于攤子太大,也不利于在國有經濟中廣泛建立規范的現代企業制度。正是由于在東北地區非國有經濟增量發展不足,而國有經濟存量內涵又提高不快,從而影響了經濟發展的整體水平。以下數據可以對此進行說明:2002年,全國國有及產品銷售收入在500萬元以上國有控股工業企業經營虧損的共有14 865家,占全國國有控股工業企業41 125家的36.2%,而東北三省虧損國有控股企業1668家,占其全部國有控股企業的39.8%,虧損比例高出全國近4個百分點。而國內一些經濟發達地區的情況則與東北形成鮮明對比。以浙江為例,1978年全省的個體商業僅有2080戶,而到1997年,全省私營企業戶數、注冊資金數均居全國第二,僅次于廣東;而在全國首批500家最大私營企業中,浙江省有112家,總數居全國第一。
2.市場制度變遷。從市場發展的角度出發,中國改革開放的發展過程就是市場制度變遷的過程。特別是1992年國家提出以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為經濟體制發展的目標模式,更進一步明確了我國的市場化制度變遷方向。然而,由于各地區經濟社會發展不平衡、非正式制度之間存在差異性以及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之間的協調性和互補性各不相同等原因,市場制度變遷在各地區之間存在很大差別。
樊綱等(2003)根據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非國有經濟的發展、產品市場的發育程度、要素市場發育、市場中介組織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5個方面、25個基礎指標的度量體系,以“主因素分析法”為基本分析技術,對中國各省、市、自治區的市場化相對程度進行度量和比較。結果顯示,2000年東北三省市場化指數及市場化排序分別為:遼寧指數為6.40,排名第10位;吉林5.51,排名第18位;黑龍江5.16,排名第21位。東北三省市場化指數遠低于廣東(8.41,第1名)、浙江(8.32,第2名)、福建(8.10,第3名)、江蘇(7.90,第4名)等經濟發達地區,并且除遼寧外,吉林和黑龍江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5.81)。
市場制度是經濟發展的重要載體。健全的市場制度是良好的投資環境和區域競爭力的來源。據《中國經濟時報》報道,世界銀行對中國23個城市投資環境和競爭力調查結果顯示,位于東北地區的大連、長春、本溪、哈爾濱4市排名不在前列。排名前6位的城市依次為杭州、上海、廈門、深圳、重慶、廣州。
3.政府管理體制變革。既然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模式是建立市場經濟體制,那么,只要有可能,在經濟發展中就應盡量發揮市場的作用,避免政府對經濟的過多參與。之所以說“只要有可能”而不是說“無論什么情況”,是因為在經濟轉軌過程中,由于市場制度不健全,在某些方面政府的作用大一點會取得更好的效果,并且這種作用的發揮也是為更好地完善市場制度創造條件,因而也允許政府作用在一定限度內的發揮。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由于東北地區“進入計劃經濟體制最早,退出計劃經濟體制最晚”,因而東北地區政府管理體制變革相對發達地區要慢一些也是正常的。在這里,問題的關鍵是要處理好政府作用和變革速度的“度”的問題。顯然,在這方面,東北的問題是政府作用超出了客觀需要的范圍,而變革速度卻太慢。對于政府管理體制變革,從制度供求的角度看,存在制度變遷需求較大、而供給卻明顯不足的狀況,導致制度變遷處于非均衡狀態。一方面,由于存在與經濟發達地區的現實差距,客觀上要求進行制度變革以“重振雄風”,進而產生了較強的制度變遷需求;另一方面,由于經濟增量不足,誘致性制度變遷發展遲緩,而強制性制度變遷又因為政府的觀念落后、既得利益集團的阻礙等因素而導致政府變革供給嚴重不足,甚至是“南轅北轍”。
與東北地區相反,經濟發達地區政府管理體制變革相對要快得多,效果也要好得多。研究表明,上海市在制定制度變遷目標時,明確將建立市場經濟作為改革目標,并在實際經濟運行中作為政府、企業和個人的指導原則,確立企業作為市場的主體地位,以強制性制度變遷為主、誘致性制度變遷為輔,調動各方面積極性,取得了巨大的經濟績效。浙江在改革實踐中,各級政府對于自身職能認識清醒,對自身的種種干預行為可能帶來的影響民間創新精神發揮的負面效應,保持了高度的警覺。正是得益于這種對政府與市場關系的正確認識,才使這些地區的政府管理體制變革能沿著正確的方向快速推進,進而對經濟發展產生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二)非正式制度作用的比較分析
從新制度經濟學的角度出發,非正式制度是正式制度形成的基礎。一方面,社會的許多正式制度都是在非正式制度的基礎上逐步形成并得以確立;另一方面,非正式制度也是正式制度能夠有效發揮其作用的必要條件。正式制度盡管產生在非正式制度的基礎之上,卻并不能保證二者必然存在一致性和協調性。從制度變遷的特征看,非正式制度變遷只能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而正式制度變遷則可能存在某種突變性質,因而二者之間也可能出現某種沖突性或不協調性。
對于同一個國家而言,在一定的制度變遷初始階段,正式制度在不同地區之間往往存在相似性。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非正式制度差異較大的地區之間,其正式制度變遷逐漸會產生差異,形成“制度落差”。這是由于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之間的相互作用使然。與非正式制度相適應的正式制度變遷得以促進,而與非正式制度不相適應的正式制度變遷受到阻礙。在這里,非正式制度是正式制度變遷的重要影響因素。
非正式制度主要表現為作為文化形態的價值觀、習俗和習慣等。而這些文化形態又與特定地區的自然地理、歷史發展等狀況密切相關。下面我們對東北地區與浙江進行對比,分析二者不同文化形態的淵源,以及由于文化形態不同而導致的非正式制度差異及其對經濟發展的影響。
1.東北文化及非正式制度。一定區域文化形態的形成必然受其自然地理及人類社會發展歷史的影響。從自然地理情況看,東北地處邊陲、大野廣袤、山高林密、寒季漫長,加之資源豐富,“插根筷子就發芽”、“抓把黑土攥出油”,這一方面形成了東北人粗獷、熱情、幽默、質樸的性格,另一方面也形成了東北人懶散、馬虎、思想保守、不思進取、封閉自大、缺乏現代意識的性格。
從人類社會發展歷史的角度看,東北先人與其他邊民和少數民族一樣,具有熱情豪爽、勇猛剽悍的秉性。《后漢書·東夷傳》中描述東北先人:“其人大疆(強)、勇而謹厚”。近現代東北文化的歷史變遷,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即流民—拓荒者階段、殖民地半殖民地階段和工業化階段。流民—拓荒者階段始于17世紀末止于19世紀末。來自中原的流民—拓荒者群體大多只是為了求生,缺少富家子弟和書香門第,從而使東北文化缺少些書生氣,多了些鄉野氣,這也可以從東北二人轉及小品中窺得一斑。而在殖民地半殖民地階段,“一時的壓迫可以產生叛逆,長期的壓迫必然制造奴隸”,長期的壓迫和奴化教育,在東北人文化人格中形成了一種順民性格。工業化階段始于1949年新中國成立止于1979年中國進入改革開放時期。工業化對于東北人的影響,一方面培養了東北人在工業生產中的某種紀律意識和集體主義精神,另一方面卻強化了東北人意識中的等級制觀念和官本位思想,在經濟生活中表現為過分考慮上級意志和“政治”需要,缺乏開拓精神,在文化層次上則表現為缺乏對人性尊嚴、個性自由的尊重和推崇。
上述東北文化形態構成東北非正式制度的主要內容特征。這些非正式制度一方面是市場化制度變遷的重要內容,另一方面也對各項正式制度的形成和發展產生巨大影響。從總體上看,東北文化形態的現狀特征與市場化取向的正式制度變遷之間的沖突性與江浙一帶相比要大得多。東北非正式制度表現在注重人際關系而規則觀念淡泊、“唯上”是從、“穩重持成”等多個方面,與市場化制度變遷所崇尚的遵守規則、勇于冒險、善于開拓的精神實質是相背離的,從而對市場化取向的制度變遷形成負面影響。前述東北市場化發展指數要遠低于江浙等經濟發達地區的分析即是對這一認識的有力佐證。這也可以通過對創業指數(每萬人擁有新創私營企業數量)的分析得到說明,研究顯示,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的創業指數分別為7.29、3.41和3.22,遠低于上海(63.43)、浙江(31.89)等發達省市,也低于全國平均水平(9.32)。新創私營企業數量低,非國有經濟發展遲緩,從而對東北的產權制度變遷形成障礙。
2.浙江文化及非正式制度。從自然地理情況看,浙江地處我國東南沿海,盡管自古為江南富庶之地,但由于人多地少,生存壓力較大,客觀上激發了人們的奮斗精神。從人類社會歷史發展來看,浙江一帶人類文明起源較早,商業文明相對發達。晉時,寧波“商賈已北至育、徐,南至交廣”。浙江商業文化的相對發達,與歷史上許多浙江文人倡導功利、推崇工商的思想是分不開的。南宋時期,與當時占統治地位的朱熹理學相對立,浙江出現了葉適的永嘉學派和陳亮的永康學派,提倡“義利并立”、“農商并重”。南宋以后興起的浙東學派主張“講求實效、注重功利”,推崇工商。明末思想家黃宗羲提出“工商皆本”的思想,反對歧視商業。正是在經世之用的主張之下,浙江歷史上出現了許多落榜文人“棄儒業賈”的事例。特別是入清以來,浙江文人多在誓不事清、恥于仕清思想的影響下,轉業工商,形成了頗具實力的儒商群體。
浙江文化除了具有濃郁的商業文化氣息外,在對人性的挖掘、事理的洞察等方面也形成了深厚的文化底蘊。有學者將浙江精神歸納為五點:開拓的個性精神、務實的實踐精神、重利的事功精神、尚學的理性精神、外向的開放精神。正是由于浙江人的自主創新意識,才使浙江成為一個富于制度創新沖動的地方和制度創新的“多發”地區,并有力地推動了浙江經濟體制的誘致性制度變遷過程,使其市場化制度變遷過程走在了全國的前列,形成經濟發展的“浙江模式”。可見,正是作為文化形態的非正式制度與市場化制度變遷要求相吻合,才形成二者相互補充、相互促進的關系,有利于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完善,推動了經濟的快速發展。
四、通過制度創新來促進東北振興
1.進行非正式制度創新。非正式制度主要表現為一種文化形態,其創新實質上就是要培育一個適宜于市場化制度變遷的人文軟環境。由于東北文化中片面強調整體本位、國家至上、重義輕利的價值觀,與市場經濟發展所要求的強調功利、重視個體的“經濟人”理性發生沖突,由此也成為政府過多干預市場、侵犯私人權利等反市場行為的文化基礎。因此,在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過程中,應該將加強市場經濟文化建設作為一項戰略任務來抓。從一定意義上說,作為非正式制度的文化建設是振興東北的影響更加長期、更加重要的任務。
一是塑造規則文化。市場經濟是指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處于基礎性地位的經濟體制,而市場配置資源是要遵循一定的規則的,這一規則的核心要求是在經濟活動中遵守法制、講求誠信,這與東北文化中強調行政關系、淡化法制意識,誠信水平低、愛“忽悠”等文化氛圍是格格不入的,因而急迫需要塑造適合市場經濟發展的規則文化。
二是轉變行政文化。受傳統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現實中我國各級政府在行政方面還不同程度地帶有官僚主義或人治文化色彩。東北作為我國“最早進入計劃經濟、最晚退出計劃經濟”的地區,受傳統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和束縛最為嚴重,相對于國內發達地區,在行政開放性、民主化等行政文化方面還有較大差距。因此,應通過深化政治體制改革,推動東北地區現代行政文化建設,清除行政人員中存在的“官本位”思想和“等級制”觀念,鏟除不良行政文化滋生的土壤,為東北地區經濟社會發展創造良好的行政氛圍。
三是喚起合理的功利文化。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作為經濟主體的個人或企業都是“經濟人”,其追求自身利益或利潤最大化的行為是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動力,不但不應被批判,而且應予以大力提倡。過去我們片面強調經濟主體的道德性或社會性,忽視乃至壓抑其功利性或經濟性,在人們心中形成不正常的“仇富”等文化心態,需要在規范市場經濟體制的基礎上,通過對功利文化的重新審視和正確解讀,喚起人們追求財富、創造財富、勤勞致富等合理的功利文化觀念,推動經濟發展,實現民富國強。
2.推動正式制度創新。非正式制度創新為正式制度創新提供了文化條件,有助于正式制度創新的順利進行。而只有通過正式制度創新,才能從根本上推動東北振興任務的完成。
一是產權制度創新。通過深化產權制度改革,降低國有產權比重,實現國有產權的戰略性重組和調整,大力發展民營化的現代股份制企業等多種企業產權形式,促進產權結構合理化,提高經濟的整體效率。對于部分需要保留的國有企業,應在健全國有資產管理體制的基礎上,規范和優化公司治理結構,完善公司權力分配和制衡機制,優化公司經理階層的激勵約束制度,以提高國有企業效率。應通過開放民營經濟進入領域、降低進入門檻、簡化行政審批等途徑,培育民營微觀經濟主體,壯大民營經濟,使之成為國民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
二是政府制度創新。推動地方政府制度創新,實現政府職能轉變,從管理型政府向服務型政府轉變;改變政府的經濟調控方式,變調控企業為調控市場,變直接管理為間接管理,變實物管理為價值管理,變部門管理為行業管理。明確政府與市場的界限,構建“與其能力相適應”的政府體制,建立有限而有效的政府,提供寬松而持久的法治環境,切實提高政府規制績效。
三是市場經濟制度創新。加強市場經濟制度建設,促進市場化制度變遷,建立健全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各項制度規范,提供為微觀經濟主體在市場中盡力發展的各項服務體系、支撐體系和監管體系,促進東北經濟社會的全面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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