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安的詩（一首）

埃里卡·科胡特

一

“她的身體是一臺惟一

供藝術保鮮的冰箱。”

從十八歲到三十五歲，十七年的時光車輪

驅使你成為目的與手段的犧牲品。

你是誰，

誰是你？

從傷口長出美麗的音符。

從馴服的柔情里誕生愛的專政。

連衣裙、腰帶、手提包、時髦手飾、牧童帽……

你把自己包裹成一種誘惑，是為了

加速戀愛復雜的關系

還是表現軟弱，試圖贏得年輕男子的征服？

二

母親是一座燎望塔，聳立

在你人生接受統治的版圖上。

它觀察與研究你內心的動向，發現

錯誤，及時用她手中思想的控制板

指引你走向音樂盤旋而上的階梯。

你給自己的陡峭的山上培土。

你的知識與能力構成一座峰頂，

上面布滿冰雪與凜冽的呼吸。

在偉大的亡魂里傾聽流水的聲響。

在練習的樂譜中探摸音色的深淺。

母親是你惟一的親人，也是一位

出色的訓獸師，讓你這只聽話的海豚

成功地完成社會的表演。直到

有一天，你的身體漸漸恢復

它的意識：什么都在逝去，卻沒有

什么接踵而來……

三

“世界是獵者與獵物之間的

根深蒂固的秩序。”

瓦爾特·克雷默爾，

一個在運動與藝術之間尋找平衡的人。

他用他的年輕與覺悟在痛苦的沙礫中

翻尋快樂的寶石。

他要把你這架有點生銹的彈奏的鋼琴

還原成欲望的肉體——

用他的斧頭與河床。

用他的憐憫與拒斥。

四

監護的情感。封閉的意志。

埃里卡·科胡特，一個純潔的女人，你

為什么給自己帶來的只是繩子、鐵鏈、皮鞭與墻壁……

生活難道是一種毒素，在血液里

培養陰郁的激情？

藝奉永遠不只是烏托邦的道德。

性，永遠不只是性愛。

瓦爾特·克雷默爾，你的一名學生，

一個乘劃艇去荒澗漂流的勇士。

他要的只是你的溫柔的刺激、愛的奉獻，

他要的只是徒步穿越你的叢林與沼澤地，

以便獲得新生的冰浴……

注：埃里卡·科胡特是奧地利作家埃爾夫麗德·耶利內克的小說《鋼琴教師》里的主人公。

龍安，本名畢偉生，男，1972年生于江西婺源，在諸多文學媒體發表過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