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 鄰
楊老三的羊湯館開業那天,他的對面也開了一家鋪子,是老李家火燒鋪。
楊老三的羊雜湯是用羊骨頭在蜂窩煤爐子上細火熬出來的,整整熬一宿,那真叫個香。羊雜是貨真價實的新鮮羊下貨,自己放了各種香料煮的。
幾天后,楊老三的羊湯館火了,不但近處的居民來喝,很多道兒遠的顧客開著車來這里嚼羊湯。楊老三陸續雇用了六個人,總算能照應過來了。
老李的火燒鋪于也同時火了起來。他們兩口子每天天不亮就開始和面,等客人來時,已經做好了滿滿一大竹蘿火燒。這些火燒很快就會銷售一空,他們再現做現賣,一刻也不得閑,門前還經常有十幾個人等著。
人們吃早點的時間差別挺大,早一些的,六點就吃,晚二些的,能到十點。所以,上午這四個鐘頭,連喘氣的工夫都投有的。只有過了十點,楊老三才能松口氣兒。
這天上午,楊老三送走最后一位顧客,就遛到老李家火燒鋪,掏出煙采,遞一根給老李,嘆口氣說,真他娘的累死人了。老李憨厚地笑說,累了好啊,不累就壞了。楊老三問,老李,這整天這么累死累活的,一個火燒能賺多少錢呢?老李遲疑了一下,隨即就笑了,說,當著你這明白人不能說假話,一個火燒大體賺兩毛錢左右吧。楊老三在心里算了一筆賬,自己每天賣一千多碗羊雜湯,老李就賣一千多個火燒,這還不算飯量大吃倆火燒的,這一千個火燒就賺兩百塊錢哪,一個月下來就是六千塊呀!自己雇用了這么多人,每月除去各種費用,也不過賺七八千塊錢,這老李就倆人,卻賺這么多……正想著,老李遞過來一根煙說,咱這是禿子跟著月亮走,沾大兄弟的光呀!楊老三接過煙,笑了,笑得有些勉強。
從這天起,楊老三就有了個心病,老李每月這六千塊錢是我這羊雜湯館幫他賺的呀!要是這六千塊錢是自己的多好……
幾天后,楊老三做了一件大事兒,他在自己鋪子旁租了間房,也開了一家火燒鋪。他知道學不來老李的手藝,就弄了套現代化的電烤爐,按著使用說明試驗了幾次,也烤出了像模像樣的火燒。他又雇用了兩個人,專門做火燒。
開始的幾天,還真的賣了不少,很多人圖個新鮮,也嘗一嘗楊老三的火燒。這一嘗,每天就嘗去了幾百個。可幾天以后,銷量就開始大幅度下降了,一天只能賣幾十個了。楊老三發現,只有對面的火燒鋪沒了貨時,才有等不及的顧客來買他的火燒。一個月下來,楊老三的火燒錦子虧了不少,但羊湯館的生意還一如既往地忙,經常有人端著碗找不到座位。這使楊老三想出了一記狠招,他做了一個大牌子,寫上“本店謝絕自帶火燒”。楊老三想,反正我這羊湯館經常爆滿,少來幾個人也無所謂。
楊老三的這一招起初給他帶來了點麻煩,有幾個顧客不滿意,和店里的員工發生了爭執。但楊老三在這件事兒上一點兒也不含糊,他態度非常明確,本店就是這么個規定,誰不高興可以自便。
有幾個人被氣走了,揚言再也不采了,但楊老三的羊湯館依舊興隆。
老李家火燒鋪門可羅雀了。老李硬撐了幾天,后來在一個晚上悄悄搬走了,不知去向。
老李搬走后,楊老三的羊湯館也發生了變化。先是開車來的人不見了,后采只有在附近居住的老顧客來吃飯了。連續多天,楊老三每天只能賣出二百多碗羊湯,二百多個火燒,他自己算了算,這樣下去,每個月還賺不了兩千塊錢,比以前光開羊湯館時差遠了。
楊老三急于想找出原因,他從自己的羊雜和羊湯上都沒有找出任何毛病,就問一個老顧客,我這羊湯還是以前那羊湯嗎?
老顧客是位退休教師,他說,你這羊湯還是以前的羊湯,只是這火燒,可差了遠了。
楊老三說,你們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喝羊雜湯嗎?對火燒還這么計較?
老顧客說,吃著老李家那外酥里軟的火燒,再喝你這羊雜湯,那真是香到心里去了,沒了他那火燒,你這羊湯的味道大打折扣呀!
楊老三半晌無語。
午夜驚魂
陳旭是被一陣細微的聲響驚醒的。他看了看床頭的夜光鬧鐘,凌晨一點整。
這時,臥室外傳來吱呀一聲,憑感覺,他聽出是客廳和餐廳之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他的心忽地提了起來,頓時手腳都軟了,軟得都不能動了。因為,他從聲音中已經斷定,屋里進來人了。
陳旭現在一個人住在家里這套三室一廳的房子里。兒子在省城上私立學校,每月才回來一次,都由他開車接回來。老婆昨天坐車去了武漢的娘家,他把她送上火車時已經是傍晚六點鐘了,這時候正在半路上。也就是說,兩個可以合法進入這套房子的家人都遠在外地,那么進來的人,肯定是賊了。一剎那,他暗暗后悔自己不聽老婆的話,老婆早就讓他把窗戶全部安上防盜窗,但他見左鄰右舍都沒安,覺得自己安上了反而顯眼,就拖著沒裝。
陳旭緩緩地坐起來,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這時,外面又傳來沙沙輕微的腳步聲。陳旭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聲音越來越大,咚咚咚,像擂鼓一般。他暗暗下了決心,賊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就只當沒聽見,還是保命要緊哪。陳旭剛剛當上公司的副總經理,正是春風得意的好時候,他可不想為了保護一點兒財產獻出生命。他站起來,將身子貼在門后的墻上,盡量壓抑著自己的呼吸,惟恐弄出聲音來讓賊聽見。
忽然,暗鎖的把手動了一下,陳旭全身的汗毛孔都炸了起來,嘩地一下,汗水就冒了出來。還好,他睡覺前已經將門反鎖上了,門沒有被打開。但外面的人顯然并沒有放棄努力,借著夜光,他看到那圓形的把手被人擰得轉來轉去,但僅僅能轉動一點兒,就轉不動了。陳旭真實地感覺到了一種死亡的威脅,這種房間門鎖插槽很淺,牢固性也差,沒有鑰匙也能弄得開。他覺得不能就這樣等死,既然逃不過去了,索性就拼一拼吧。他開始在黑暗中尋找武器。床頭上有一把掃床的條帚,把兒是竹子的,他摸過來掂了掂,覺得輕了點兒,沒有殺傷力。他又摸了摸臺燈,還是覺得輕了點兒。他明白,賊肯定帶著刀子之類的武器,甚至有槍,所以,他的武器必須具有一定的殺傷力。摸了一陣子,他摸到了墻角上的一只空啤酒瓶子,就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就在這時,門啪地被打開了,一個人迅速地撲了進來!陳旭將手中的啤酒瓶子狠狠地砸了過去,正砸在那人的頭上,那人晃了晃,一聲不吭地栽了下去!
突然之間,臥室門外燈光大亮,門口還站著兩個高大的漢子。
陳旭幾乎魂飛魄散,他驚慌地舉起了手中的啤酒瓶子,忽然,他聽到一聲大叫:“姐夫!”
陳旭借著燈光一看,門口站著的兩個人,竟然是自己的兩個小舅子。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什么,低頭一看,倒在血泊中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婆。
一瞬間,陳旭心如明鏡。自他提了副總后,老婆一直懷疑他和女秘書有染,多次盯他的梢。這次老婆導演了一出回娘家,其實是想帶兩個弟弟捉他的奸。陳旭長出了一口氣,對兩個已經驚呆了的小舅子大吼了一聲:“還愣著干什么,趕快打120呀!”
陳旭的老婆在醫院里被搶救了三天,人是救活了,但卻永遠也恢復不了意識了,她只能在床上默默地度過余生了。
陳旭看著成為植物人的妻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咱家的日子剛剛紅火你就……唉!你,你們干的什么事呀!
才女劉玫
正想午休,手機響了。
一個非常陌生的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是劉玫。
劉玫?我的面前頓時出現了一個高挑個兒、留著短發的圓臉姑娘,笑時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兩排潔白的牙齒半露著。
我已經十多年沒有她的消息了。
認識她,是在我老家所在鄉的鄉政府。那是一九八九年,我在鄉政府當專職新聞報道員,兼鄉廣播站的編輯。劉玫原是村里的幼兒教師,后來因普通話好,被推薦兼任了鄉里的廣播員。
劉玫當幼兒教師有一份工資,當廣播員雖然每周只錄制一次節目,可每月也能領四十元的工資;同時,她的稿子寫得比較多,稿費也不少。這樣,她一個月的總收人大約在一百二十元左右,比鄉政府的一般干部還高一些。但劉玫非常簡樸,穿得和一般農村姑娘沒什么兩樣。那時候,村村都有廣播,她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廣播里,這一來二去,她就成了我們全鄉有名的才女了,上門求親的都擠破了門框。據說鄉長的兒子也托人去過,同樣碰了一鼻子灰。
每月的二十號,是我們報道組的例會。無非是通報上一個月的上稿情況,對上稿多的表揚幾句。同時,發放上月的稿費及獎金。在開會之前,每人還發一本印著“新聞報道組”的方格稿紙。開會的時候,劉玫每次都把她的那本稿紙翻來翻去地擺弄。有一次會后,她極嚴肅地把她的那本稿紙遞給我說,你數一數吧,這本稿紙差兩張。我一愣,大大咧咧地說,差兩張就差兩張吧,稿紙又不是我印的。她將稿紙扔在我的桌子上說,說得輕巧,差兩張就能少寫一篇稿子哩,給我換一本!我強忍住笑說,誰要娶了你呀,可算把日子過好了。
我們經常獨處一室錄制節目,又都是單身,很多人以為我們倆會有故事發生,可我們最終什么都沒有發生。
一九九二年夏天,全國遭受了建國以來最大的特大干旱。就在這一年,鄉里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鄉里有幾名干部因此被處分了,我們的自辦節目也因此停了,報道組也解散了。我呢,應聘去了市里的一家企業。
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劉玫,后來聽人說她嫁到了北京。
我問,劉玫,這么多年沒見了,你過得好嗎?
電話里沒有聲音,我連續喂了很多聲,才傳過來壓抑的抽泣聲。
不用問了,她肯定生活得很不好,她原先是多么要強的一個姑娘呀。
過了片刻,劉玫才在電話里說,我一直在北京昌平的農村,還干村里的幼兒園老師。
我問,那你丈夫干什么工作呢?
劉玫嘆了口氣說,他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什么本事也沒有,現在全家三口都靠我每月幾百塊錢的工資過日子。
我忍不住問,那時候,有那么多好條件的你不同意,你干嘛……
劉玫又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我沒辦法呀!你還記得我們鄉里發生的那件事情嗎?
那年大旱,鄉里有幾個干部以領導村民抗旱的名義,駐在了一個村子里。但他們對抗旱的事情連問都不問,每天都貓在村支部書記的家里喝酒,經常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不知哪個報道員知道了情況后,寫了篇稿子,題目叫《大災之年別喝了》,署名難言。稿子在地區黨報很重要的位置發表了,很快,那幾名干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處分,最嚴重的一個被開除了公職,那個村支書也被撤了職。當時,我猜了半天也沒猜出是誰寫的。不過我一點兒也沒有往劉玫身上想,不僅是因為她的性格,還因為那個支部書記,就是劉玫的親哥哥。到今天我才從劉玫這里知道,那篇稿子竟然是她寫的。后來,被開除公職的那個干部打聽到稿子是劉玫寫的,揚言要找人弄死她,并多次往她家的大門上插過刀子。劉玫的父母擔心女兒在當地,早晚會被人暗算,就托劉玫在北京昌平農村的一個遠房姑姑,在那個村里匆匆給她找了個對象,把她遠遠地嫁了出去……
我非常吃驚,劉玫,這個沉默的姑娘,那么的簡樸,那么的小氣,竟然在當時的當地做了那么驚天動地的一件事情!她那么高傲的一個姑娘,曾經的生活多么優越,卻因一篇稿子把自己的親哥哥拉下了支書的寶座,自己在異鄉一個她并不愛的丈夫家里默默地度過了十多個春秋,把自己推向了清貧的生活境地……
劉玫說,我在《北京日報》副刊上讀到了你的作品,不知為什么,特別想對你說說我憋在心里十多年的事兒,就通過報社查到了你的電話。
她明顯比以前愛說話了,簡直和我印象中的劉玫判若兩人。談興濃的時候,我忽然想起當年不敢問的一個問題,劉玫,當時那么多條件好的人追你,你干嘛都回絕了呢?
她的聲音明顯低了,她說,我在等一個人,可那個人太傻,一直沒讓我等到……不過,現在看來,那個人是聰明的,人家是有大出息的人了。
我又吃了一驚,不知說什么好了。
她在那邊輕輕地說,掛了吧,有時間再打給你。
我放下手機,呆呆地在床上躺了很久。
牡丹卡
小程最近比較煩。
小程的煩源于一個叫劉月的女孩。
劉月是一個長相比較文靜的女孩子,平時不愛說話。正是這一點,當初把小程迷得喪魂失魄的。為了泡上她,小程這個情場老手也使出了渾身解數……
小程得手后,就租了房,隔三差五地在出租房里和劉月幽會。
三年的時間,當初的神秘和激情已經被歲月沖淡,小程對劉月身體的熟悉程度已經甚于自己的老婆。在這種時候,他就考慮全身而退了。
但這時,劉月提出了要小程離婚娶她的要求,嚇得小程都好多天沒到出租屋里去了。劉月就每天幾十個電話地找他,開初他還好言相勸,后來煩了,就連她的電話也不接了。
這不,今兒一早,小程就接到了劉月發來的一個短信息,給他一星期的時間考慮,如果到時候不能給她滿意的答復,她就會找上門去,和小程的老婆攤牌。悔得小程恨不得連扇自己一百個大耳刮子,誰叫自己當初昏了頭,乘老婆出差把劉月領回家過夜呢,這真是報應啊報應……
走投無路的小程找到他的好朋友、青年作家邢慶杰。邢慶杰是極不贊成小程終日尋花問柳的,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是為他指點了迷津。邢慶杰的分析是,劉月纏住小程不放,主要是認為小程有錢,這也怪小程平時在女人身上花錢太大方了——事實上小程只是個小老板而已。
小程按邢慶杰的指點開始了行動。
當天晚上,小程就來到了已經好久不去的第二個家。
劉月對小程的到來感到非常意外,怎么今天愿意來了?
小程說,家是回不去了,不上這兒來上哪兒去?
劉月就問,怎么了?
小程說,這筆生意虧大了,老本全部賠進去不算,還欠了十幾萬的賬,這不,家門口有仨等著要賬的,我哪里還敢回家?
這時,小程的手機響了,小程看了看,沒接。
劉月問,怎么不接電話?是不是你的那些妹妹打來的?
小程苦笑著說,別逗了,這是一個債主,像催命似的催錢。
劉月問,你還欠人家多少錢哪?
小程伸出一個巴掌說,不多,五萬。
劉月的臉上現出了愁苦之色。
這時,小程的手機又響了,劉月湊上去一看,是一條信息,上面寫著一句狠話:三天內不把五萬元錢打過來,小心你的狗腿!
第二天一早,小程要走。
劉月說,你先在家歇著,我給你想想辦法吧。
劉月說完,拿了自己的坤包,就出了門。
小程心想,她能有什么辦法呢?不是想晾我一晾再和我分手吧?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劉月回來了,一進門就遞給小程一個牡丹卡。
小程問,這是什么意思?
劉月說,算我倒霉,傍了個男人還倒貼,這是我上班八年的全部積累,又給我姐借了兩萬,一共五萬,你先用吧。
小程就有些發懵,事情的發展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小程就有些感動,他抱著劉月說,月,我……謝謝你。
小程要走的時候,劉月說,你拿走了這么多錢,怎么也得打張條子吧?
小程一愣,突然想到,如果這卡里沒錢怎么辦呢?那不虧大了?
劉月笑了笑說,你是被人坑怕了吧?連我都不相信了?那我跟你一塊兒去查驗一下吧。
兩人來到附近的一個儲蓄所,從門口的自動柜員視上,小程按照劉月告訴他的密碼,進入程序后按“余額查詢”鍵,里面顯示得不多不少,正好是五萬。
小程有些尷尬地笑了,劉月在他的額頭上狠狠地點了一下。
小程就給劉月打了一張五萬元的借條。
過了幾天,他就想把這筆錢取出來,換成個存單再還給劉月,分手的事情,以后再說吧,唉,誰叫她對自己這么好呢。
小程沒想到,他拿丁牡丹卡取錢時,發現卡上的余額只剩下一元錢了。問儲蓄所的人,人家查了查說,這張牡丹卡是和一個存折一起辦的,用存折和牡丹卡都可以取錢,另外,這張卡已經掛失了……
小程明白上了當,肯定是劉月用存折把錢取走了,而自己打的欠條還在劉月那里。
小程憤怒地打通了劉月的電話,小程說,牡丹卡怎么成了空的?你得把我打的欠條還給我!
劉月有些不解地說,什么牡丹卡?我不知道呀?我借給你的是現金呀,一萬元錢一沓,一共五沓,你忘了嗎?
小程快要氣瘋了,他恨恨地說,我手里還有這張牡丹卡,到時候可以作為你詐騙我的證據。
劉月意外地問,我的牡丹卡在你那里嗎?我都丟失好幾天了,已經向派出所報了案,也在銀行掛了失,你干嘛要偷我的牡丹卡呢?
小程知道這次自己是真的著了道兒,這小女子怎么會有這么深的心機呢?
其實,他更想不到的是,劉月放下電話就撥通了青年作家邢慶杰的電話,溫柔地問,邢哥,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南非鮑魚。
請你求求我
火根第二天就要去省城的大學里讀書了。晚飯剛過,火根的家里便坐滿了村里的鄉親。大家談得正熱鬧,陳艷一推門進采了。人們頓時鴉雀無聲了。
陳艷旁若無人地抓住火根的胳膊就往外拽。火根對大伙兒說,我去去就來!就跟陳艷出了門。
來到村外的樹林里,陳艷撲到了火根的懷里說,火根,還生我的氣嗎?
陳艷三年前就和火根談戀愛,每到周末就騎自行車到縣城里把火根接回來,星期天傍黑再送回去。火根很感動,就拼命地用功學習,想將來考上大學,把爹娘和陳艷都接到城里去,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可是后來,他聽村里好多人說,陳艷和村長經常混在一起,有時在村委會一待就是半夜。火根不信,可后來火根到玉米地里拔草,親眼看到村長和陳艷赤身裸體地絞在一塊兒……
火根說,陳艷,咱倆就算了吧,我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陳艷哭著說,我是為了給我哥要塊宅基地,等他給批了地,我就不和他在一塊兒了。
火根冷笑著說,那以前的事兒能抹得掉嗎?
陳艷跪在地上說,火根,我求求你,別拋下我。
火根說,不是我要拋下你,是你自己下賤。
火根說完就走。
陳艷忽地站起來,對著火根的背影說,火根,你早晚會后悔的,你早晚會求著我的!
第二天一早,下起了大雨。火根正愁沒法去汽車站呢,鄉政府的吉普車停在了門口。陳艷在車上招了招手說,火根,這車是村長幫我借到的,只要你說一句求我的話,我就讓車直接送你去縣城。火根沒理她,背上行李,披了塊麻袋片子就沖進了雨中。
四年后,火根大學畢業了。這四年中,火根只回過一趟家,每到假期都留在城里打工掙學費。火根回家的時候,聽人說起過陳艷,她也來了省城,并且傍上了大款,給人當了小蜜。
火根畢業后,就四處求職,卻四處碰壁。現在的大學生太多了,想找個適合干的工作實在是不容易。
這一天,火根參加完一個大公司的招聘會,當場被告知錄用名額已滿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門。他身上的錢已經快用完了,如果近兩天找不到工作,他就有可能流落街頭。
忽然,一只大手拍上了火根的肩頭。火根一看,是剛才負責招聘的那個李副總。李副總笑著說,你叫火根吧,我們董事長請你過去一下。
火根一喜,心想事情可能有轉機了。
火根被人引到一間豪華的辦公室。火根一進門,就被里面的裝修和陳設弄得有些眼花繚亂的。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過來,火根,還認識我嗎?
火根注目一看,老板臺后面坐著的,赫然是濃妝艷抹的陳艷。火根轉身就往外走。
陳艷上來攔住他說,火根,你還是那個脾氣呀!要知道,脾氣可不能當飯吃喲!
火根平靜地說,請你讓開。
陳艷嫵媚地笑了一下說,火根,只要你今天跪下來求我一次,你就是這個公司的總經理了,這間辦公室,還有我這個人,就都是你的了。
火根仍然很平靜地說,請你讓開。
陳艷瞪大了眼睛說,火根,你別不識好歹,你打拼一輩子,也坐不上這個位置,為了這個位置,我忍辱負重,費了多少心血呀,今天你只要跪下來求我一次,就全是你的了!
火根冷笑了一下說,我承受不起。
陳艷惱火地說,火根,你可不要給我扮酷,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這個店了!為了今天,我可是什么都付出去了,你知道嗎?那個男人是個變態狂,他整天讓我……
別臟了我的耳朵!火根惱怒地打斷了她,然后一把將她推開,大踏步地出了辦公室。
陳艷歇底斯里地尖叫了一聲,追上來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跪在地上說,火根,我求求你,你別走,我請你求我一次好不好!我都等了四年了……
火根頭也不回地站在原地,冷冷地問,你讓我求你什么?你有什么可求的?你再有錢再有地位,在我眼里也是個下賤坯子!
陳艷遭了雷擊般癱在了地上,手無力地松開了。
李副總過來,拍了拍火根的肩膀說,小伙子,你走吧,咱后會有期。
時間又匆匆地過了半年,這半年中,火根找了很多臨時性的工作,勉強能糊口。
當火根對省城失去了希望,準備去北京打工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還是在那間豪華的辦公室,不過,接待他的是李副總。陳艷早已經被公安機關帶走了。一年前,她用摻了滅鼠強的啤酒毒死了自己的情夫,占有了情夫的大量財產,然后,她用這筆錢買下了本公司半數以上的股份,成了董事長。但不久,公安機關就破獲了這起案子,她的那些股份都被收繳了。現在,李副總作為公司最大的股東,已經成為新的董事長。
李董事長握著火根的手說,現在我以公司董事會的名義,請你加盟我們的公司,任副總經理。
火根遲疑地說,可、可我沒有管理經驗呀!
李董事長笑了笑說,有些東西是可以學的,但有些東西,比如你與生俱采的正氣和骨氣,不是什么人都能學來的。
一句話讓火根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