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潔岷的詩

家譜

我的先輩曾在江蘇彭城

于亂軍中獲取帥旗

用武力，或欺詐

他的后人們遷移到了

河南的新野，屯兵駐守、打仗

然后被野狗吞吃

我祖父的祖父有著粗糙的

喉嚨，富農的嘴和鼻子

比窮人還節儉

我的祖父的父親開了棉花行、榨房

和棺材鋪，白花花的銀元

用缸和木船來裝

我祖父母渡過漢江（也叫襄河）

來到湖北天門一個小鎮，他們最終

以撿食爛菜葉為生

我的父親剛剛離去了，同

我母親倆一道，去武昌

拜訪他們多年的老友

他們的頭顱越來越白

微弱的眼神，常常

在我和我女兒的臉上閃爍不停

父母帶回了孩子們

不喜歡的玩具

在我們剛剛開始的童年故事里

需要一些我們喜歡的玩具

竹馬，停在南瓜葉與花之間的蟋蟀

需要一些會做算術題的粉紅眼兔子

高粱飴、胡蘿卜與小圓白菜

蘋果、櫻桃掛在櫻桃樹的枝上

不過停在黑乎乎窗臺上的蛾子，肯定是

從池塘邊的櫻桃園飛過來的

接著爸媽就開完會回來，我們想

那是困得要命也不要閉眼但還是睡了

我們猜想父母趁我們睡著后拌嘴

做我們不知道的事，其實是真的

于是第二天他們從病房從教室回來

帶回了蛋糕和野草莓，還有玩具

我們把野草莓都吃光了

蛋糕浸泡在開水里，調成面糊

至于玩具，我們把它叫做船

因為它被拆開后就沉沒在井里

我們把它叫做鳥，因為

我們把它擲向天空后就不見了

我們不喜歡呵我們不喜歡

這一對性格迥異的父母，他們

把我和姐姐的童年弄糟了

不知道那時候他們長得像不像我們

我們照鏡子，在滿是水洼的路上走

在我們把空罐頭盒踢來踢去的時候

就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讓他們穿雨靴打著燈籠去找

也找不到，于是我們慢慢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