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永君的詩

下午的回形針

整個下午，我八個月的兒子

都在把玩回形針

他不會走路，坐在學步車里

稚嫩的表情專注、認真

小小的銀色的回形針

細心地別著冬日的陽光

——這夢寐以求的老古董

“小小的回形針是否能別住童年?”

我在遠處打量著兒子，打量著

這個與回形針有關的下午

學步車滑向黃昏。小小的回形針

有一種力量在把它拉直?

老照片

所有的照片都是老照片

相紙發黃，時間留下隱秘的

痕跡，照片中的我會死亡

懷中熟睡的兒子會醒來，并長大成人

(昨天，我剛滿周歲)

個頭超過我，四肢粗枝大葉

巴掌刮在仇人的臉上生疼

(出手的剎那，他就后悔了——

“父親告誡我要善待別人”)

他的一生會有漫長的一天

漫長的下午，手捧舊照片

想起另一個日影斑駁的下午

曾在我懷中幸福地熟睡

陽光

寂靜的上午，靠近陽臺的涼席上

堆滿了節日般的玩具

啊，一切都是玩具：鏡子、空藥瓶、撥浪鼓……

還有陽光?早已灑滿貧窮的屋頂

此刻，最溫暖的一束借助我的手

推開了鋁合金落地門窗

我未滿周歲的兒子手舞足蹈

像天使，更像一只小狗狗

撲向陽光，撲向陽光中舞蹈的灰塵

那些玩具像骨頭一樣被涼在了一旁

多少次，他試圖站起來，站起來

試圖把陽光擰成一根金箍棒

他正在學走路，經常跌倒

“快，爬起來，用金箍棒痛打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