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烈毅的詩

塞繆爾·貝克特

他老了，她也老了

她在一個房間里

他在另一個房間里

他們互相通著電話

他是她的丈夫

他是她的稻草人

他們的苦惱來自家具

他們沒有孩子

肥胖的傭人一天到晚

玩著吸塵器

而他們在卷著地毯

卷著手稿

卷著死亡的婚姻

無題

公園是一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樹黑了，樹葉像燈一樣亮了

湖面閃閃發光

他剝著僅有的一個蓮蓬

里面的籽都鐵硬的了

他得了癌癥，整天在公園里

游蕩，他看石縫里的樹

石頭上的青苔，假山上的假山

這些都和石頭有關

湖邊的長椅都已經爛了

他解開繩子，放開了

那些老舊的鵝形游船

鄰居

一棵樹死了

這就是街，這就是

街道和它的房子

灰蒙蒙的，有一群人

和一群鴿子

他們養鴿子，吃鴿子

他們在院子里哪兒也不去

他們喜歡爬梯子

互相窺視

他們都愿意在街道里

生活，慢慢地變老，死去

下午四點鐘

他每天準時來這片樹林

練氣功，下午四點鐘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

穿著灰白的小背心

那上面印著一個大大的“S”

這樹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喜歡樹葉發酵的氣息

他可以透過樹梢遠遠地望見

他的房子，在四樓

只露著一個窗子

里面黑咕隆咚

有一個大衣櫥

閃著一面鏡子，掛著皺巴巴的

舊上衣，他總是感到

家具所帶給他的那種

壓抑

他喜歡這樹林，這濃蔭

有時運氣好，他也能高興地

撿一兩只死鳥回去

致在外野餐的一家人

你們穿著顏色鮮艷的衣服

坐在草坪上，吃著罐頭食品

看上去多么幸福

你們帶著自己的孩子放風箏

仰望著天空

天空正好沒有一絲烏云

你們需要婚姻這根繩子

你們放心地

消費著果凍、面包、餐巾紙

你們深深地坐在草坪里

噢，你們深深地坐在草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