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籠山陡峭的山崖下,一位一身玄衣,獨臂獨腿面罩黑紗,拄著一根單拐的人站在崖底。奇怪的是他的胸前和身后,各綁縛著一個年滿周歲的幼兒。那幼兒在他的胸前和身后呼呼大睡著,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只見那人將單拐在地上一點,身子躍起,那只獨臂已經抓住峭壁上一塊突起的石塊,而那獨腿也穩穩地立在突出的石頭上。緊接著他的獨臂、獨腿同時發力,人猶如壁虎般向崖上攀去。
來到崖頂,他一瘸一拐地向一處茅屋而去。進得屋內,他放下身上的兩個孩子,從鋪滿茅草的床上,抽出兩把漆黑的玄鐵大刀。那兩把刀,一把上面刻著一輪紅日,一把雕著一弦彎月。刻著紅日的刀,透出一股陽剛之氣;那把雕有彎月刀,閃著柔媚的清光。那人把兩把刀,掛在了茅屋的墻上。然后他吃力地跪了下去:“師傅,紫青找到了兩個生辰相和的孩子,當年在徒兒身上沒有練成的日月刀法,徒兒一定會讓他們練成!”這時的紫青,黑色的面紗已經去掉。兩行清淚順著滿是疤痕的臉滴落在地。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轉眼間,那兩個被紫青帶上山的幼兒已經十七歲了。男孩被他喚做日兒,女孩被他稱為小月。十多年間,兩人從未離開過雞籠山半步。但他們的武功在紫青的教導下,已經十分了得。如入江湖,兩人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因為他們居住在雞籠山之巔,這里根本無人能至,因此兩人除了見過師傅外,對外面的世界,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這天,紫青把兩人喚至跟前:“日兒,小月,你們跟了師傅已經十六年,武功也都大有長進。今天我要教你們一套可以稱霸武林的刀法——日月刀法!”他說著,從自己的身后拿出了那兩把刀,分別交給了日兒和小月。從那天起,兩人在紫青的指點下,開始習練日月刀法。
起初兩個人練的時候,是單獨練習。過了二十多天,紫青便讓他們在一起對練。練著練著兩人看出了門道。這套刀法,單獨使用可自成一體,兩人配合又是相輔相成,一些漏洞被相互彌補了。
一日黃昏,兩人練就一遍日月刀法之后,紫青對二人說:“日兒、小月,你們在山上已經十多年了,十多年間你倆從未踏入塵世半步,明天你們下山十天,去了解一些世事,待第十天返山之后,我將教你們日月刀法的最后一式,也是它的精髓!”
一夜無話,第二天兩人辭別紫青走向了江湖。由于兩人從未接觸塵世,因此他們看什么都新鮮,瞧什么都好奇。一路上兩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地問問這,問問那,弄得被問的人以為他們是天上來客。這天,他們路過一片樹林。聽見里面有爭吵聲,于是兩人加快了腳 步。只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與兩個手持柳葉刀的人正拉扯著。只聽那書生說:“求兩位放了我吧,我這包裹除了書,便是些換洗的衣服,決無財物!”其中一個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舉起手中的柳葉刀。小月見那人舉起刀,便嬌斥一聲縱到了他們面前,只見她玉手到處,兩人的柳葉刀便飛了出去。那兩人丟下白面書生撒開兩腿就跑了。
小月再看那書生,書生長得是劍眉星目,鼻似懸膽,唇若丹涂。雖然日兒也是少有的俊男,但與這書生相比,多了些粗獷少了些文氣。小月在看書生之時,那書生也在打量小月,四目相對兩人都不由得兩頰飛紅。書生趕忙低下頭深施一禮:“小生冷秋生多謝姑娘相助!”
這時日兒走了過來,問冷秋生前往何處。“我這是上京趕考!”冷秋生對二人說到。“上京趕考?考什么?”小月問到。冷秋生見小月一臉的天真,知道她不是明知故問。便一五一十和他們作了解釋。
“公子去京城還有幾日?”小月又問。
“再有三日便能到了!”冷秋生道。
“那我們陪公子一起去京城!”
冷秋生聽她這樣一說,便滿心歡喜地答應了。
三人結伴而行,一路美景佳境。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三日之后三人來到了京城。冷秋生便要與他們分手。但這時的小月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冷秋生,但她又無法向冷秋生述說。其實冷秋生也已經非常中意小月,怎耐科考在即,豈能兒女情長,但還是心生依依之情。于是便拉起小月的手:“小姐,我這些時日科考,待二十日后,我們還在那片樹林相見!”聽他這樣一說,小月頃刻間是梨花帶雨,淚流滿面。而站在一旁的日兒雖說與小月同齡,但對男女之情還是懵懵懂懂。看著兩人惺惺相惜的樣子,只覺得有些好笑。
十日后兩人回到了山上,紫青見二人的臉上都多了些世俗的東西,感到了些欣慰。他讓二人早些歇息,等兩日后傳授他們日月刀的最高心法。日兒和小月本來想把各自的心事說出來,但聽他這樣一說都把話咽了回去。兩天后,紫青把兩人叫到身前對他們說:“你們這次下山,想必也看到了許多的事情,今晚我要為你們倆成親,你們在陰陽交合后定會心心相印心有靈犀,這就是這曠世刀法的最高境界!”
“師傅……”兩人同時喊紫青。
“你們怎么了,當年師傅要不是……”紫青頓了頓,“好了不說了,今晚圓房!三天后,我們去泰山,你們要用日月刀,奪得武林第一!”紫青說完這些,頭也不回地走了。
三日之后,三人踏上了去泰山的路。來到泰山,各路好手已經都聚在了那里。幾天下來,日兒和小月的日月刀所向無敵,擊敗了眾多門派。
這天,日兒和小月站在武林盟主的面前。那武林盟主和紫青一樣,也是一身玄衣面戴黑紗。他也不與二人搭話,從腰間抽出一把單刀,與他們戰在了一處。
一時間三人騰挪跳躍刀風四起。把四下圍觀的武林中人看得兩眼發直。日兒和小月見拿他不下,便向兩邊一躍對望一眼,同時向各自的反方向跑去。正在圍觀的人納悶之時,兩人在十丈處猛地收住了腳,回轉身形同時躍起,向武林盟主攻去。他們速度是越來越快,就像兩團被風吹動的黑云,手中的刀竟慢慢開始發紅,如被黑云包裹著的太陽,從云層中透出的縷縷陽光。那武林盟主見二人如此,大叫一聲不好,先向小月而去,只見他將刀往腰間一插,雙手合攏整個人像一把劍插入了黑云。人們還沒明白怎么回事,武林盟主已把小月攬在了手中。他放下小月轉身又向日兒奔去,片刻間日兒也被他穩穩地托在了手上。由于這些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圍觀的人竟沒看明白。而在一旁觀戰的紫青,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愣住了。
武林盟主抱著已經昏迷的日兒來到紫青身邊:“師兄!難道你想讓他也和你一樣嗎?”
“師兄?”紫青茫然地望著武林盟主。只見武林盟主伸手拉下了黑紗,一張半邊黑如木炭的陰陽臉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看到那半張人臉,紫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著“師妹……”
二十年前。紫青和師妹也是被師傅在周歲時帶上了雞籠山,和紫青一起習練日月刀法。同樣是在他們十七歲那年,師傅讓他們下山闖蕩十天。不同的是十天中紫青一直沒懂男女之情。而師妹卻愛上了武林第一高手。回山后,他們的師傅同樣讓他們圓房,但師妹在紫青的茶中下了迷藥。他一進洞房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后來在泰山之巔,爭奪武林第一時,由于二人沒有達到那種境界,在使用最后一招時,兩人均被各自的刀氣所傷,紫青落下了獨臂獨腿。而燒焦了半邊身體的師妹,被那武林第一高手搶去,五年后,他們重出江湖,在奪得武林盟主后,不斷平息一些江湖紛爭,江湖中已經十多年沒有發生大的動蕩。紫青被師傅帶回雞籠山后,師傅終日郁郁寡歡,幾日便離開了人世。那時紫青發誓只要他活著,一定要讓自己的徒弟練到日月刀的最高境界。
“他們已經圓房了!”他茫然地看著師妹。
“你只知道武功,怎知道人間的真愛?我剛才從他們的眼神里看出了無奈!”師妹說著,眼里閃著淚光。而這時日兒和小月都已醒來,也聽到了他倆的對話。兩人來到紫青的面前,撲通跪了下來。
話說那小月和冷秋生分手后,已沒有了在京城閑逛的興致,想早早回山向師傅稟報自己的心事。這日,兩人路過一處集鎮,正逢廟會,集鎮上是人山人海。就在兩人四處看熱鬧時,只聽得前方一陣騷亂,人們紛紛向兩邊散開。他們看到遠遠的一匹受驚的烈馬,向這邊奔來。而街道中一大戶人家的小姐和一個丫鬟,被這情景嚇得呆在街心。說時遲那時快,日兒大叫一聲不好,便雙腳點地,向兩位女子掠去。他先是把丫鬟拉到了街旁。就在他回身去救小姐時,那烈馬已到了身前,只見他把小姐一把攬入懷中。然后來了個旱地拔蔥,硬生生地躍起一丈高,待那烈馬跑到他們身下,他抱著小姐落在了馬背上。那馬犟了犟,就打著響鼻停在了原地。而這時那小姐的雙手摟住了日兒的脖子,一股少女的體香彌散開來。那一刻日兒感到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他趕緊松開手,然而少女的雙手還吊在他的脖子上。反應過來的人們,站在四周大聲地叫好。日兒只好抱著少女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日兒本想下了馬,那小姐便可以離開自己,哪成想小姐竟軟軟地靠在他的懷里,而這時的日兒已是大汗淋漓。小月知道那少女是羞于張眼。于是便走到日兒面前:“師兄!這小姐可能已昏厥了過去,不如你把她送回家吧!”日兒無奈只好抱著小姐,送她回家。
還未到小姐家,她的家人聽到消息已經早早地跑了出來,她的老父一看見女兒被一個年輕倜儻的公子抱著,便匆匆跑上前,把女兒接了過來。再三懇求日兒和小月到府上小坐。兩人見他異常誠懇,便隨他們一起來到了小姐的家。落座看茶之后,小姐的父親便進入了后室。一會他出來后,對日兒拱手施禮說到:“公子!老朽想懇請你一件事!”日兒被他的舉動給弄懵了,趕快站了起來。老人接著說:“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你今天抱著小女穿街過巷,城中的人都看見了,你讓小女日后怎樣嫁人啊!”聽老人這樣一說,日兒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站在那緊張得汗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嘴囁嚅著不知如何是好。老人緊跟著說:“也有一個辦法,就是把小女許配給公子為妻!”聽了這話,日兒連連擺手跌坐在椅子上:“使不得!這等大事要我師傅答應方可!”那老者也通情達理,讓他們回山稟報師傅。
紫青本曾想,讓二人走入江湖,遇到些兇險的事情,二人在相扶相幫中,加深感情。哪成想兩人都心有所屬。
“師傅!我們對不起你,我們那幾天都是坐到天亮的!”日兒和小月跪在那低著頭小聲地對紫青說。聽了這話,紫青先是愛憐地望了望自己的徒弟,然后仰天長嘆一聲:“怎一個情字了得!”然后人向后倒下。等他師妹、日兒、小月來到他的身邊,他已氣絕身亡。
埋葬了師傅之后,日兒、小月辭別了師姑,去各自追尋自己那有過的約定。
(責編/方紅艷插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