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在青海省青海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出現斑頭雁等候鳥因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而死亡的現象。原本平靜的鳥島突然間變成了“候鳥疫區”,到底誰是“真兇”?而在全國各地,特別是有候鳥造訪的地區,對候鳥的監控可謂是布下了“天羅地網”。
自從禽流感在國內一出現,候鳥就被列為了罪魁禍首。
2005年10月,農業部獸醫局副局長李金祥在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說,候鳥和野鳥帶毒情況嚴重,禽流感病毒可通過飛鳥感染人。和李金祥的判斷相同,國內有多位專家分析認為,全國發生的禽流感疫情與候鳥和野鳥有很大關系,候鳥遷徙可能帶來病毒的大擴散。
幸運的朱
2005年12月20日,剛好是冬至的前一天,本刊記者一行驅車行進在西安市戶縣南面的環山路上。沿途是大片大片的莊稼地,不時可以見到樹木、溪流和人家,但卻看不到鳥兒的影子。
陜西省珍稀野生動物搶救飼養中心就在環山路的附近,所在地剛好是西安市著名旅游景點——樓觀臺。記者到達這里時已近中午,雖然天空很是晴朗,但街道上幾乎見不到游人。珍稀野生動物搶救飼養中心大門口的售票窗口空蕩蕩地開著,售票人員在院子一角曬著太陽聊天。
就在這里,人工飼養著上百只朱。由于前一段時間國內不斷出現禽流感疫情,加之正值候鳥遷徙季節,生活在候鳥遷徙路線上的朱防控禽流感的狀況格外引人關注。
在搶救飼養中心里,記者沿著標示牌找到“朱區”,卻一只朱也看不到,見到的是一圈黑色的尼龍圍布,圍布上加放了許多帶刺的植物枯干,旁邊地上撒有一圈白灰。
在“朱區”入口,一塊木板上寫著紅色的大字:游客止步。就在記者疑惑時,一聲沉悶的鳥叫聲從圍布內傳來。揭開圍布才發現,里面的綠色大網中,上百只紅臉黑嘴的白色鳥兒分散開來,大多木木地蹲在木架上,有的偶爾扇動翅膀挪動身子,但馬上又安靜下來。這些鳥就是被稱作“東方寶石”的朱。
飼養中心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采取隔網、撒白灰等做法,是為了防止朱被傳染上禽流感。
12月10日,記者在第四軍醫大學實驗動物研究中心見到李六斤教授時,他正在忙著有關朱預防禽流感的研究工作。就在接受記者采訪之前不久,李教授特意上北京同有關專家專門針對朱防疫進行了數次研討。之后,他還要再上京城,還是為了陜西省的“省鳥”——朱的防疫工作。
禽流感發生后,雖然陜西省沒有出現疫情,但對朱的防疫工作卻在國內剛開始出現禽流感疫情時就馬上展開,而且防控措施相當嚴格,這個國寶級鳥類享受著其它鳥類無法比擬的保護待遇。
據李六斤教授介紹,目前在秦嶺南麓的洋縣一帶,有200多只朱生活在近似野外自然狀態的實驗大網籠內,另有200多只在網外自然生活。而在周至樓觀臺的搶救飼養中心里,約有170余只屬人工飼養。現在針對禽流感,陜西方面采取的措施是防止朱“三接觸”:不與過境候鳥接觸;不與留鳥接觸;避免與人接觸。樓觀臺保護中心和位于洋縣的陜西朱保護觀察站都已經謝絕游人參觀,實行封閉管理。
斑頭雁之死
說起美麗的青海湖,許多人首先想到的是青海湖的鳥島,那里是鳥兒的樂園,鳥兒的天堂。優美壯麗的鳥島風光,奇特的水禽生活,吸引無數游人前往觀光。青海湖鳥島也是中國乃至世界重要的候鳥研究基地。
然而,2005年5月,對于飛臨鳥島的鳥兒們來說,卻是一段充滿災難和恐懼的日子。
“5月4日早晨,我在電腦監控時發現一只斑頭雁在巢里不合群,羽毛也不舒展,兩只腿有點顫。從鳥群中走出來時,它身體搖搖擺擺,像喝醉了一樣。”第一個發現這種癥狀的青海湖自然保護區管理局鳥島管理站的管理員李英華事后回憶道。
當時兩只發病的斑頭雁還沒有吐沫,但到晚上李英華和同事把它抓過來時,它們嘴里有一些黏液。管理站立即讓李英華將一只發病中和一只剛死的斑頭雁直接送到當地的獸醫站去化驗。
5月5日中午,鳥已經死了相當多。5月6日到8日,青海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巡查人員在鳥島及其周邊地區又發現28只因不明原因死亡的斑頭雁,至此青海湖斑頭雁異常死亡數量增至178只。然而,就在專家們多方查找原因的過程中,鳥兒繼續在一只接著一只地離奇死去,到5月26日已造成包括斑頭雁、魚鷗在內的1000多只候鳥死亡。為了避免過多的人為干擾因素,青海湖自然保護區管理局臨時關閉了鳥島景區觀鳥臺。
到6月底,青海湖染病死亡的候鳥超過6000只,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四種候鳥:斑頭雁、棕頭鷗、鸕鶿、魚鷗。當時的疫情幾乎涉及青海湖候鳥的全部棲息地和繁殖區。
原本平靜的鳥島突然間變成了“候鳥疫區”,到底誰是“真兇”?
在7月6日的美國《科學》雜志上,中國專家發表論文《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對遷徙鳥類的感染》,破解了“青海湖鳥島候鳥離奇死亡”疑案:一種經過重組的新H5N1型病毒“殺死”了候鳥。科學家警告:由于野生候鳥的遷徙習性,使它們有可能成為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四處傳播的“飛行器”,其威脅不容忽視。
在青海湖疫情中,科學家從死鳥的咽喉、泄殖腔分泌物中分離出了病毒,并對4個病毒分離樣本進行了全基因組檢測。結果發現,它們與已知的H5N1型病毒類型都不完全相同。根據疫鳥的遷徙路線,專家分析:疫情可能發生在候鳥在東南亞等地越冬之際,然后春季遷徙時帶到青海湖地區。
尷尬的遷徙
候鳥是否真的就是H5N1疫情發生的元兇?專家們的爭論還在繼續。
然而,在蓋棺定論之前,幾乎全球所有的媒體都在禽流感的報道中談論到“鳥問題”。特別是在遷徙候鳥主要經過的中國西部——內蒙古、陜西、西藏、青海、甘肅、新疆等省區,“鳥問題”在2005年的秋冬季節經常見諸媒體。
頭頂的飛鳥有病毒!一時間,讓所有的人們對鳥的感覺就如同對2003年“非典時期”的果子貍一樣,驚懼不已!雖然有專家一再強調說,候鳥只是一個重要的懷疑對象,并不認為禽流感大面積爆發的確是它們干的。然而,還是難以消除人們的驚懼和惶恐。驚懼過后,面對頭頂還在成群結隊地飛過的鳥兒,人們開始了嚴密防范。
2005年10月初,國家林業局作出部署,要求在全國范圍內嚴防禽流感疫病隨鳥類遷徙向畜禽、特別是向人類傳播。在此之前,國家林業局開始在全國設立第一批118個野生動物疫情疫病監測點,全面啟動了疫情疫病監測體系,初步形成了野生動物疫情疫病監測網絡。與此同時,轟轟烈烈的“監控候鳥”行動在候鳥遷徙涉及區展開。2005年12月初,從國家林業局再次傳出消息,我國已在候鳥主要遷徙涉及區域,建立了150個國家級監測站點和400多個省級監測站點,初步搭建了以候鳥為重點的陸生野生動物疫源疫情監測體系。這個監測體系正在繼續加緊建設,預計國家級監測站點將達300個以上。
同時,在全國各地,特別是有候鳥造訪的地區,對候鳥的監控可謂是布下了“天羅地網”。除了啟動監測網絡,禁止活禽交易,北京、西安等國內許多大城市甚至禁止寵物鳥出現在公共場所,許多城市的廣場鴿被禁止放飛。
在云南麗江、貴州草海、陜西秦嶺等候鳥大量經留的地方,監控措施更是嚴格到了極點。可以說,2005年秋冬,鳥兒們的遷徙之旅完全是在曝光狀態下尷尬地進行著。
缺失的保護
在這個非常的時期,很少有鳥類像朱那么幸運,會受到人類細致周到的保護。針對禽流感疫情出現后人們轟趕鳥兒、不許其降落覓食休憩的做法。李六斤教授認為,“候鳥要經過哪里,是人類無法干涉的,因為鳥類有固定的遷徙通道,有它生活的空間和生活的規律,它來回遷徙需要休息,需要補充營養,如果都采取轟趕的方式,肯定就會引來另外一種矛盾,對鳥類特別是野生鳥類會有更多的傷害。”李六斤教授指出,如果人為地進行驅趕,不讓鳥兒停留,勢必會對鳥的體力、營養等方面造成損害。候鳥不能及時進食飲水或者休息,體質自然會下降,其抵御疾病的能力跟著會下降,這樣的直接惡果就是鳥容易發病。而在流感病毒比較活躍的秋冬季節,更易引發流感的大面積流行。“所以說,人為驅趕候鳥在當時好像是一種防控方式,但實際上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防控方式。”
李教授對“候鳥是H5N1疫情發生的‘元兇’”一說持贊同態度,但是,他仍然強調,在禽流感防控形勢依然嚴峻的情況下,應對候鳥采取保護的措施,他認為不應該發生像上世紀50年代那樣完全把麻雀殺光來保護人類利益的事情,相反,我們應該心存對大自然的敬畏,加強對這些人類伙伴的保護,主要是對它們所處環境的保護。
在李教授看來,目前鳥類所處的環境已經非常糟糕,由于人類工業化進程的加快,江海湖泊河流遭到污染,不僅使死魚病蝦大量產生,也讓喜歡在這些地方休憩覓食的候鳥吃下受污的食物而出現病變。“人和鳥應該和平相處,健康相處,這樣才能共生共存。如果忘了環保,人類伙伴的生存受到威脅,人類肯定少不了麻煩。候鳥攜帶禽流感病毒讓全球恐慌,就是大自然對人類的報復。”
“防控禽流感是一項長期任務,過去人類所做的一切已經遭到報復,所以從現在開始要重新做起。”這是李教授對公眾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