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賓思的部落家園

不知不覺間，我來西非已11個春秋了。由于和一家尼日利亞拉各斯的銀行有業務來往，同該行經理托尼成了好朋友。托尼不但業務精干，而且高大帥氣。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知道他的原名叫賓思——是尼日利亞東部一個叫阿偉依部落的王子。

他的父親薩力穆現在還是在位的酋長，每年享有尼日利亞聯邦政府的優撫金。歷史上，阿偉依部落首領曾經征服過周邊6個較小的部落，故在當地享有崇高的威望，被尊稱為皇帝。賓思很早就被送往英國接受教育。他在倫敦結識了非洲英籍移民伊麗莎白，婚后雙雙被總行派到在拉各斯的分行從事金融工作。走出了部落，賓思見識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想再回故里，甚至幾次表明要放棄自己的王位繼承權，并把名字改為托尼，信奉了基督教。面對兒子的逆反，老酋長也無可奈何，只能順其自然，聽之任之。但這絲毫也不影響這個王族家庭的親情和眷戀。這不，到了圣誕節假期，托尼盛邀我到他的部落家園去玩。

我們駕駛越野車上路，非洲濃密欲滴的綠色植物圍繞著我們，不時有野生動物從車頭躥過，山川河流大多保持著原始狀態。十幾個小時的路程，由于興奮，沒覺得疲勞就到了主部落。這是一個約400人居住的大村莊，兩座15米高的大型木雕圖騰是阿偉依部落的標志。村民男獵女耕，群去群歸，是真正意義上的同吃、同住、同勞動。對外交往，以物物交換為主；社會形態，仍然保留原始公社的痕跡。若有人外出發財，捎寄回來的錢物，不能只給自己的家庭，要先交酋長，由酋長決定如何分配，其中要首先用于宗教方面的花銷。女人出嫁，初夜權屬于酋長。男女兒童降生100天時，由酋長主持割禮。男孩，只要在臉上刻上“族標”（族人標志）就可以了；而女孩除臉上外，還要在肚臍上方同時刻上“族標”，才算儀式完成。

酋長住的王宮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樣金碧輝煌，僅僅是一個最大的圓形草頂土房而已，房內沒有任何的現代電器。酋長的座椅很威嚴，是用黑檀木精雕而成的。把手雕有兩只吼獅，高大的椅背上方雕著一只展翅的巨大禿鷹。酋長手持象牙權杖（實際上就是一把雕刻精美的斧頭），腳踏一對巨大的象牙端坐在上。兩側侍衛是英武的持刃勇士，地面上鋪滿了羚羊皮。酋長非常和藹可親，他熱烈擁抱以示歡迎。我拿出中國產的繡花布、蠟染布、手表、香煙和酒獻給他，他愉快地接受并設宴為我們接風。

阿偉依人吃飯，成年男子在一起，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各不相擾。我們吃的主菜是用椰子油、西紅柿、紅辣椒等烹制的牛肉塊，客人比別人多了一碗新鮮牛血和一個用木碗盛的羊頭。托尼告訴我，這是他們的名菜，用棕櫚油、花生醬、野菠菜及10多種調料燉煮5個小時以上而成，名為“依秀”。還有一種胡椒湯食讓人終生難忘。那是用牛尾、胡椒和辣椒熬了10多個小時之久的湯。喝后，讓人周身熱血沸騰，汗流如雨，但越喝越想喝，味道鮮美之極。我們喝的酒是用當地產的“亞瑪”釀制。阿偉依人有個好習慣，席中不勸酒，客人飲量自便。托尼告訴我，牛是他們部落的經濟活動中心，只有男人才能提取牛身上的東西。牛奶由男人擠出放入肚大口小的葫蘆容器后，交給女人。女人不斷搖動葫蘆，經捶搗、去水分，制成奶酪和奶皮。盡管風俗迥異，但我依然能感受那份熱情和淳樸。

在夜半的篝火晚會上，我悄悄問托尼：“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你的父親——老酋長只有一只眼睛呢？”他望著群星閃爍的夜空很久，才緩緩地說道：“那是一個真實而年代久遠的故事了。”

當年，阿偉依部落首領屬于巴巴凱家族，世襲交替，而托尼的父親薩力穆僅僅是酋長身邊的一名勇士。村里有個叫珠麗斯的少女，能歌善舞，光彩照人。她同薩力穆青梅竹馬，二人情投意合，早就暗暗立下盟誓、不離不棄。但在珠麗斯16歲那年，酋長巴巴凱也看上了她，并娶為第四任太太。珠麗斯雖然心中極為不愿，但王命不可違，只好嫁作他人婦。一年以后，巴巴凱酋長忽患瘧疾，突然病逝。當時，巴巴凱家族沒有合法的男性繼承人，按照族規，新酋長要從勇士中比武產生。在同等時間內，誰只身一人擒獲的猛獸最猛最大，誰就能登上酋長的寶座。薩力穆暗想，族中勇士眾多，我只有捕獲獸中之王獅子，才能戰勝其他對手，成為酋長。為了親愛的珠麗斯，為了自己的榮譽，薩力穆告別親人，準備出征。珠麗斯反復檢查薩力穆的武器裝備，取下了他的箭壺，為他裝了5枝只有酋長才能擁有的、浸滿了世界上最毒的非洲黑響尾蛇毒液的青銅箭，含淚鼓勵他一定要帶著獵物，活著回來。薩力穆發誓不勝不歸，只身走向叢林。

獅子是群居動物，沒有天敵，處于食物鏈頂端，代表食物群的健康。一個人挑戰獅群必敗無疑，只有尋找被獅群趕出的年輕公獅下手。薩力穆憑借豐富的經驗，終于發現了一頭獨自熟睡的雄獅。他悄悄接近目標，屏住呼吸，使足周身力量，搭弓上箭，猛力發箭。“嗖……”的一聲，雄獅被突然的射擊驚醒，忽然挺起了碩大的身軀，伺機猛攻。薩力穆明白：雄獅雖然中箭，但毒液要過十幾分鐘才能發揮功效。而受傷獅子的反撲，要比平日的獅子更為兇猛！如何避其鋒芒，施以打擊？有了，他跳到了一棵大樹旁，巧妙同進攻猛獸周旋，并尋機又連發了兩箭。受傷的雄獅怒吼著，一次次更為猛烈地撲向了他，薩力穆這時也受了傷。他計算了一下，估計蛇毒此時已到高峰。只見，他凝神定氣，雙腳站穩，搭弓扣箭，瞄準雄獅的頭——“嗖……”又射出了關鍵的一箭。雄獅怒吼著，沒有躲避，反而迎著飛箭猛力撲了過來。在中箭倒地的同時，雄獅的前臂爪一把打出了薩力穆的左眼珠。薩力穆頓時血流如注，昏死過去。 一直悄悄尾隨薩力穆的珠麗斯，目睹了人獅大戰的全過程。她飛奔回村，喊來眾獵手將薩力穆搭救回家。在有情人精心療傷和調養下，不久薩力穆就完全康復。在全體族人和友臨部落長老的擁戴歡呼聲中，薩力穆不僅戴上了王冠，而且也贏得了佳人歸。

薩力穆取下打掉自己眼球的獅爪甲，制成掛飾，鑲上寶石，戴在胸前，作為戰勝雄獅的見證，并以此世代相傳。而作為愛情結晶的托尼的降生，更為這段英雄美人的佳話續上了最完美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