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悉恩師楊明仙逝,心情萬分悲痛,徹夜難眠。回憶起楊老師對大理白劇事業的關懷扶持,對我的教育幫助,特別是對我在白劇創作上的指導、培養時,他那慈祥的笑容,就會清晰地浮現在我的眼前,他那親切的聲音更回蕩在我的心間。
楊明老師生前曾當任云南省文化廳副廳長、云南省政協副主席、云南省人大副主任、省文聯主席、全國人大副秘書長,是一位政務繁忙的社會活動家,他兢兢業業、求真務實、開拓進取,為云南省的民主法制建設,統一戰線和教育、科學、文化、衛生等社會和經濟發展事業做出了積極的貢獻。楊老師是著名的白族文藝理論家、詩人、戲劇家。他孜孜不倦、勤奮耕耘、學識淵博,在文學和戲劇創作方面有很深的造詣,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他對本民族的白劇有著深厚的感情。對白劇進行了深入的全面的研究。他寫的論文《白族吹吹腔傳統與源流初探》從吹吹腔劇的劇目、音樂、表演、臉譜、流派等諸方面的風格特點,以及民族化的發展過程進行了精辟的分析和論述。對吹吹腔戲的源流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見解。這篇論文可以說是白族吹吹腔戲研究的奠基之作,對白劇的研究,有著深遠的影響。為發展白劇,繁榮白劇,楊老師還親自創作白劇劇本。1980年他主筆創作的大型白劇《望夫云》由大理州白劇團排練,先后到北京、成都、昆明等地演出,受到熱烈歡迎和專家們高度的評價。劇本獲全國優秀話劇、戲曲、歌劇劇本創作獎,全國第一屆少數民族題材劇本創作榮譽獎等多項獎。這個劇大大提高了白劇在全國戲劇界的知名度。“對歌定情”一場便成了大理州白劇團長演不衰的保留 “折子戲”。
楊老師為了發展白劇,曾把大量的心血和精力放在了培養白劇劇本創作人員身上。我就是在楊老師一手關懷、培養起來的白劇編劇之一,1964年我從大理一中調到州文衛局從事文化工作,開始劇本創作。同年寫出白劇劇本《赤松贊》。這個劇本寫了一個村子因修水庫需要全村搬遷,全村人顧全大局在支部書記帶領下,來到茅草坪艱苦創業的故事。這是我寫的第一個大型劇本。當時楊老師到大理出差,住在洱海賓館,在和州長歐根同志交談中,談到白劇創作情況。歐根州長提到州上正組織創作了一個劇本《赤松贊》,楊老師就叫送給他看看。后來我接到通知就將劇本送給了楊老師,約好第二天去聽意見。楊老師當時是省文化局副局長,是很有名的劇作家、詩人。我在讀大學時就看過他創作的許多滇劇。而我是一個剛開始寫劇本的年輕人,這劇本我自己也感到很粗糙。這次見面不知會有怎么樣的結果。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楊老師住的房間。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楊老師那慈祥的微笑。他讓我坐下,給我倒了杯茶,他也坐下。沒有客套,一開始就談劇本。他翻著劇本,一開頭就說 :“你這個劇本一開頭寫村黨支部書記在去縣城開會途中,接到通知,整個村子因修水庫要搬到屙屎不生蛆的茅草坪去。他二話沒說就回去動員群眾搬家,而且很快全村人就統一了思想,搬到茅草坪去艱苦創業。這不像是要丟掉住慣了的老瓦房去住茅草棚,倒像是人們要從老平房搬進新樓房那么容易,這不合情理。你不了解農民。不了解你劇中所寫的農民”。楊老師接著對每場戲進行了詳細的點評、分析。這次談話楊老師一直圍繞一個中心在開導我:深入生活,重點要去了解人,了解具體的人在特定的環境中,他心里在想什么。劇本主要是要寫出有血有肉的真實的人。這次談話楊老師一開頭就單刀直入,直刺要害,毫不留情。但態度是那樣的誠懇,語氣是那樣的平和,不盛氣凌人,充滿一個長者對晚輩的關愛和期望。作為一個初學寫作者,我沒有感到委屈和失望。我從內心里覺得這是一個不做作,不虛假,能以誠待人之人。是一個值得信賴之人。這次談話給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對我今后的創作起到了引路的作用。
1964年我們創作了白劇《紅色三弦》,大理州白劇團排練后到大理農村,特別是白族農村演出很受歡迎。年底參加全省現代戲劇會演也受到好評。會演結束后,為了參加西南區現代戲會演,我們幾個編劇留下集中到園通山下邊的省戲劇工作室修改劇本。楊老師親自掛帥,帶領戲工室的幾個專家從確定修改方案,擬訂劇本提綱,到分場寫出劇本,楊老師都全程參加討論指導。這一年冬天昆明下起了大雪。氣候特別寒冷,楊老師來我們住的小平房里參加討論,實在太冷了,就隨便拿一件衣服,毯子之類蓋在腳上御寒。我們幾個作者都很過意不去,很受感動,可楊老師卻毫不在意,總是和我們有說有笑。1965年修改后的白劇《紅色三弦》參加西南區現代戲會演,受到熱烈歡迎和專家、觀眾一致的好評。接著到北京匯演,反映都很熱烈,《紅色三弦》還進入中南海為中央領導演出,受到陳毅等領導同志的接見和夸獎。1970年我們創作了白劇《蒼山紅梅》,1974年大理州白劇團帶《蒼山紅梅》參加了全省文藝會演,接著,為了參加全國會演,我和張繼成兩個編劇及大理州白劇團主創人員集中云南飯店修改劇本,楊老師又親自幫助我們修改。楊老師要求非常嚴格,一場戲往往要反復修改許多遍,就是一段唱詞要求改了又改,直到楊老師滿意了才通過。修改兩個多月,沒有休息一天。而且經常寫到深夜,由于我身體較單薄,改本子太緊張,夜里睡不好,最后到兩眼看東西都模糊的程度。但為了趕時間,也只能咬緊牙關,繼續工作。最后,我們寫好一場,就交給楊老師,由楊老師親自修改定稿,1975年白劇《蒼山紅梅》到北京參加全國現代戲調演,并到北京市的工廠及京郊懷柔、昌平、延慶等縣演出兩個多月。受到廣泛歡迎。哈爾濱歌劇院、甘肅省京劇團、宜昌京劇團、四川的川劇團等單位分別將《蒼山紅梅》移植成歌劇、京劇、川劇演出。1976年12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蒼山紅梅》劇本單行本,向全國發行。1984年我們寫出了白劇《蒼山會盟》劇本,并寄了劇本給楊老師征求意見。楊老師在百忙中看了劇本,給我寫了長長的一封回信詳細分析了劇本的得失,并提出了修改意見,對我們進一步改好劇本給予了很大的幫助,白劇《蒼山會盟》于1984年參加了云南省第二屆少數民族戲劇會演及全國少數民族戲劇錄相觀摩演出,劇本參國“全國第一屆少數民族題材劇本評獎”獲“銀獎”。1986年楊老師到下關參加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三十周年慶祝活動。迎賓晚會上看了由大理州白劇團演出的由我們編劇的白劇《白潔夫人》,非常高興,約我第二天到他下榻的洱海賓館聽意見。第二天我一到賓館大院內,就見不少的人在院內聚在一起議論什么。楊老師一見我就指著院心內的人說:“你看,大家昨晚看了《白潔夫人》都很興奮,今天都自發聚在一起討論你們的《白潔夫人》呢。走,我們找幾個人一起討論一下,聽聽大家的意見。”楊老師找了楊蘇等幾位白族專家、學者到會議室座談、聽取他們的意見。那種對白劇關懷、熱愛之情真是溢于言表。
回想我白劇創作之路,楊老師就是我的引路人。在楊老師幫助我修改劇本過程中,我學到的知識,許多都是過去我在書本中無法學到的知識。我每前進一步、每獲得一點成績,都傾注了楊老師的辛勞與汗水。楊老師付出很多,但從來不圖回報,他執筆修改的劇本,從來不署他的名,他的一顆心,全是為了發展繁榮白劇事業,白劇發展了,他就高興了,他就滿足了。楊老師不但教我如何寫劇本,實際上也在教我如何做人。
楊老師離我們而去了,但他為發展繁榮白劇事業付出的心血,取得的豐碩成果,做出的卓越貢獻,將永遠留在白族人民心中。他那光明磊落、誠懇待人、謙虛樸實、滿腔熱忱無私扶持幫助年輕作者的高尚品德永遠留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