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為審美化的“人學”,必須從人的生態(tài)去審視人,而不應該只是從意識形態(tài)去看人。只有這樣,才能從人類生命存在和人性生成的根本去把握文學的生命意蘊和文學內涵。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文學與自然的關系應該是探究人性的最捷徑的路,也是人性從本原到崇高的理想之路。而在今天的許多文學作品中,似乎太缺少生態(tài)與文學關系的發(fā)現(xiàn)。文學首要關注的是人性生態(tài),盡可能從人與自然的關系中挖掘出崇高的東西。我們知道,市場經濟給文學藝術注入了空前的生機,但經濟的發(fā)展有時也會帶來了理想與道德的滑坡。審美文化已變得不再神圣與崇高。而楊澤文始終用心耕耘著自己的文學圣地。楊澤文生在大山,長在大山,雖然知識改變了他的命運,讓他走出大山擠入鬧市而成了一名城里人,但他對故鄉(xiāng)、對親人的那份眷戀之情,不僅沒被城市異化,相反,在他生命的歷程中越來越濃地展現(xiàn)出來,使生命有了深度和厚度。他愛故鄉(xiāng)的一草一木,愛故鄉(xiāng)雖貧窮落后但卻清新美好的一切。正如他在日記中寫道:“山居使人生的冊頁有了耐讀的章節(jié)。”也正是有了山居,他對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特別敏感。正因為如此,他才讀懂了親情、讀懂了自然、讀懂了厚重的人生,使人生走向了高邁。所以,無論是他臨窗觀竹還是聆聽鳥語,是獨對幽蘭還是登高遠望,都那么富有詩意,從中可以看出他內心深處不可消解的“故鄉(xiāng)情結”和一種生態(tài)智慧。
生命的意義決不是為活而活。因此,人就得不斷追求,不斷超越。楊澤文正是站在人與自然的立場上,把生態(tài)自然上升到生態(tài)美學來思考,有了形而上的意味,有了終極價值。正是這種“人與自然和諧”的美學觀,激發(fā)了楊澤文的生命活力,調節(jié)了他的生命秩序,使他在身心和諧與物我交融中,在對自然親近的過程中,達到了自我的精神放逐和生命本質的高度。楊澤文正是憑借對自然、生活的詩化,拒絕了世俗雜念,淡薄名利,詩意地活著;正是因為他對自然和故鄉(xiāng)的眷戀,才讓他越過平庸,提升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永遠找到了溫馨寧靜的精神家園。正如他在《聽風數(shù)雁》中寫道:“在山地聽風數(shù)雁的日子,那是我生命歷程中最值得回望和眷戀的日子……可生活在城市中的我卻再也無法傾聽風的所有語言,因為城市的擁擠使我無法再看到天空的純凈與蔚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在內心的天地里營造一個澄明與開敞的境界,然后傾聽內心的風靜數(shù)心中的雁,從而在容易散失自己的年代,盡可能地保持自我。因此,聽風數(shù)雁,對我而言實際上已變成了一種境界,一種不輕易被物欲所困和不輕易被物欲所傷的境界。”這充分證明了人是生態(tài)價值的終極主體,也是審美價值的終極主體。因為人在“按美的規(guī)律創(chuàng)造”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了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又充溢著人的生命精神,表現(xiàn)出了一種生態(tài)美學的價值,肯定了人在自然中所得到的情感的陶冶和精神的升華。楊澤文正是站在這個高度把自己對生命的理解和認識充分地表現(xiàn)出來。
自然能優(yōu)化人格、優(yōu)化生命,在他筆下,藍天白云、高山流水、花紅柳綠、百鳥爭鳴……簡直就是一片奇異世界,所有這一切都通過色彩、聲音、形體及其運動顯示出大自然的生命氣息。在《聽蟬》中,楊澤文敘述了自己四歲開始就孤獨地放牧著一群牛羊,但就是那單調而又有韻律的蟬鳴聲,陪伴了他的童年歲月,給了他許多童真、童趣,也給了他生活的信心和勇氣,更讓他明白了作為一個生命個體該怎樣像蟬一樣不倦的歌唱,來再現(xiàn)生命的存在。《看虹記》里,楊澤文通過對神秘的七色彩虹的描繪,那種雨過天晴橫空而出的,總是向著太陽方向的彩虹,在楊澤文的生命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也讓他悟出了生命的精彩。正如他描寫的“每一道彩虹,都是大自然之手用光與色在空中修造而成的偉大建筑。而每一道“人生彩虹”呢,則需要每一個人用心智描繪,然后用勤勞的雙手修建。”這些給人很多人生價值和生命價值的啟迪。《看螞蟻上樹》中,楊澤文描述了他在孩童時代看螞蟻上樹,從中獲得了許多樂趣,并從成群結隊的搬運東西的螞蟻身上看到了他們的勤勞,也從螞蟻覓食往樹上搬運悟出了生存艱難的道理,但同時也悟出了生命的精彩與生存的法則。也讓楊澤文在看過螞蟻上樹之后,更有勇氣面對生活,面對社會。在《鄉(xiāng)間麻雀》里,作者這樣描寫“在鄉(xiāng)下人的意識觀念中,沒有麻雀的村莊自然也就失去了生機與活力。說透了,只有小生命生生不息的地方,才有大生命的寧靜、從容與安詳。”楊澤文的生態(tài)意識很強烈,他從蜜蜂、麻雀、螞蟻、蟬、螞蚱、鳥、大雁、蟋蟀等生命中感悟人類存在的意義,感悟人與自然的和諧,然后用自己的智慧去理解這些生命給人的啟迪,再上到哲學層面形成自己的一種審美境界。所以,楊澤文的散文有了哲學與美學的意義,有了一種詩意的升華。楊澤文的《我們的河流》就是從自然生態(tài)這個角度,譴責了毫無節(jié)制的森林砍伐使許多大小河流日漸瘦小甚至干涸,批判了隨意排放的工業(yè)污水使許多的河流變得烏黑與腐臭,那些本來生活得很幸福的人們正遭受干旱、饑渴、疾病的折磨。難道這就是我們生存的地球?作者能明確走在時代前面,用飽含愛意的筆呼喚生態(tài)意識的重要性,這無疑是一個智者的行為。《我們的田野》這篇文章,提出了要感謝田野、關愛田野的問題。作者從聯(lián)合國的統(tǒng)據(jù)數(shù)字告誡人類要保護田野。因為可耕地越來越少,田野被不斷侵占和征用,而最終結果,將會不堪設想。這些問題既是現(xiàn)實的,又是有意義的。楊澤文生態(tài)美學觀,為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提供了智慧,也為生態(tài)美學提出了一個嚴峻的社會問題,引導人類調整自己的生活方式,自覺進行人性生態(tài)目標的生態(tài)化自律,培養(yǎng)人類的生態(tài)主體意識,建構真正的生態(tài)文明人格。我們認為,自然生態(tài)危機從根本上說乃是人性的危機,是人類生活方式選擇上的危機。楊澤文正是從人性這個根本出發(fā),提出了重建人與自然的尊重與和諧,這對塑造人格精神,解決環(huán)境和其他自然問題無疑是非常重要的。
楊澤文是一位崇尚自然的作家,他把對自然、生命的認識在文學中充分地表現(xiàn)出來。楊澤文的散文,自始至終貫穿著崇尚自然,在自然中完善人格的主線。首先,楊澤文把自然界作為審美對象,既保留著感性形態(tài)上的鮮活,又以其精神引向自然生命的整體意蘊,從而達到人性水平的提升。如《民間桃花》里作者寫道“無論工作再忙和謀生再累,每年的陽春三月,我都要抽時間回一趟遙遠的山地老家,看看日漸年邁而思念我的父母,看看依舊燦然開放的灼灼桃花。當我把這一切做得有條不紊的時候,我就會感到從未有過的充實和富有。”楊澤文正是從城市難以見到而開滿民間的桃花身上,感受到了親情、友情和愛情,從而讓自己的人性更加美好。其次,身處現(xiàn)實中的楊澤文常常被世俗和不平所困,產生了憂郁和痛苦,自然就成了他的最佳對話者,從自然中去尋求理解和溝通。如《聽蟬》中描寫的:“在色彩繽紛和物欲膨脹的城市,我常常自覺地清理不斷混亂的思緒,并努力靜聽內心深處的蟬鳴聲,以此來不斷修正和完善自己。”通過蟬鳴來澄明自己的心靈,感受生命的美好。再次,楊澤文從生機勃勃的自然中找到了一種生存的智慧和生命的精神。如他在《敬畏雪山》中寫道:“顯然,我們只有敬畏雪山和守望雪山,才會贏得大地上那為數(shù)不多的雪山的有力回報……因此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人更有必要時常反省自己和修正自己。只要人的思想與自然的進化幅度相稱,那么我們制作的生活畫框就一定會與大自然的壯美圖畫相吻合,人類也才會獲得恒久的生存福音。”楊澤文通過雪山的生態(tài)秩序告示世人,雪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個懂得敬畏雪山、守望雪山的民族才會得到大自然的恩典,才會有最起碼的生存條件。并從雪山的神圣闡釋了一種生命精神。給人一種智慧,提升了人的精神。
綜觀楊澤文的散文,為生、惜生、護生、創(chuàng)生,是他創(chuàng)作的指導思想。對生的關注,是楊澤文散文的焦點。他從生命美學的高度鼓舞生命意志,優(yōu)化生命狀態(tài)。而對自然界,他更強調一種秩序狀態(tài)和外在氣象,強調人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從而滋育仁愛情懷,調適天人關系,最終促進人性生成。他把生命看成是一種生機、和諧、生生不已的運行和進步,因此要不斷地自覺超越生命。正因為如此,楊澤文的散文才拋棄個人情感的狹小天地走向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高邁,有一種融入萬物,回歸大地的氣魄。
(文學天地主持張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