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構建與完善的理論基礎

[摘 要]我國現實國情和經濟社會發展戰略需要高等教育的大眾化發展，高校收費制度的實行則引發貧困家庭子女上學難和新的高等教育機會的不公平。以國家助學貸款為主體、多種形式相結合的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是我國高等教育大眾化發展的重要支撐。高等教育大眾化理論和高等教育收費理論是我國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構建與完善的邏輯起點和重要誘因。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的構建與完善則蘊藏著這兩大理論科學內涵的客觀要求。

[關鍵詞]高等教育大眾化；高等教育收費；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國家助學貸款

[中圖分類號]C6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1672-0717(2006)04-0089-06

近幾年來，隨著我國高等教育事業的快速發展，貧困家庭子女上學難的問題顯得十分突出，建與完善我國的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也日益迫切。但是，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的制度設計與政策實踐首先離不開從理論上深入分析其與高等教育事業發展的脈絡關系，把握其內在的機理。高等教育大眾化理論和高等教育收費理論是我國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構建與完善的邏輯起點和重要誘因，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的構建與完善則蘊藏著這兩大理論科學內涵的客觀要求。

一、高等教育大眾化理論

1．高等教育大眾化的理論淵源

高等教育大眾化，也稱大眾高等教育，是二戰后西方發達國家高等教育改革的重要內容。所謂高等教育大眾化，并非指人人都能享受高等教育，而是強調使更多的民眾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和可能，強調高等教育不應只是少數精英的專利品。高等教育大眾化是衡量高等教育發展階段和水平的一個概念。最早提出這一概念并得到世界認同的是美國學者馬丁·特羅教授。在20世紀70年代的研究成果中，他首次提出了“精英－大眾－普及”的高等教育發展的“三個階段”理論，即以18～21歲適齡青年為接受高等教育比例為標準，將高等教育劃分為三個發展階段，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在15％以內屬“精英高等教育階段”，15％～50％屬“大眾高等教育階段”，50％以上屬“普及高等教育階段”。當然，高等教育大眾化遠不止是一個數量指標，它還包括教育理念、辦學結構層次和人才培養模式的轉變以及辦學模式和入學模式的多樣化等多方面的內容，從而蘊含著一種從量的積累到質的飛躍的高等教育辯證發展觀。但是高等教育規模擴張的量變始終是高等教育大眾化的重要標志。

2．我國高等教育大眾化發展的迫切性

高等教育的大眾化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世界高等教育發展的大趨勢。發達國家在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就已經進入大眾化階段，許多發展中國家也已進入大眾化階段。1993年澳大利亞的高等教育毛入學率為41．9％、意大利為37．3％、法國為49．5％、德國為35．6％、美國為60％、菲律賓為26．2％；此外，泰國也達到了18.。7％(1992年)、韓國為50．8％(1994)、日本為30．4％(1991年)。而我國1993年的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僅為3％，高校擴招后的1999年和2000年也只分別為9．2％和11.7％，目前也尚未達到20％。顯然，我國高等教育落后于許多國家，其大眾化發展極具迫切性。

(1)高等教育大眾化是我國迎接知識經濟挑戰的需要

知識經濟是以現代科學技術為核心的經濟，是將教育、科技發展納入經濟體系的經濟，是建立在知識與信息的生產、分配和使用之上的經濟。這就決定了高等教育作為創造知識、傳播知識的主要途徑而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和地位，從而成為知識經濟的基礎。知識經濟需要一個知識化的社會構架和不斷學習的運行模式，這些都需要大眾化的高等教育給予支撐。沒有高等教育的大眾化，我國不可能進入知識經濟時代。

(2)高等教育大眾化是大力推進我國素質教育發展的需要

1993年黨中央、國務院就對基礎教育提出了中小學要由應試教育轉向全面提高國民素質的軌道的明確要求。由于我國高等教育資源嚴重不足，高等教育的供需矛盾較大，因此，國家不得不采用選拔的考試方式將高等教育資源優先分配給那些分數較高的學生，其結果則是每年將數百萬人拒于高校之外，許多年輕人失去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從而使我國的高等教育難以擺脫精英教育的發展模式。精英教育對高校入學考試的影響就是只能采用選拔性考試，而無法采用達標性考試。選拔性考試對中學教育的直接影響又只能是迫使我國的中等教育推行與素質教育有巨大區別的應試教育。所以，要使我國的中等教育運行于健康而正確的素質教育軌道，就必須變選拔性高等教育入學考試制度為達標性的高等教育入學考試制度，從而要求確保大眾化的高等教育的持續發展。

(3)高等教育大眾化是我國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實現社會公平的需要

精英高等教育階段，一年一度的高考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天之驕子”、“時代寵兒”，而大眾化高等教育的持續發展則可使高等教育面向社會所有公民，每個普通公民均可接受高等教育，推進高等教育大眾化有利于使每個人充分具備接受知識和信息的環境，擴大人民大眾的受高等教育的機會，提高其就業能力，改善社會秩序和公民的道德水平，為促進社會的民主與公平和實現社會的長治久安創造良好的基本條件。

(4)高等教育大眾化是改善我國人力資源基本狀況的現實需要

目前，我國人力資源的基本狀況很不樂觀。據(中國教育與人力資源問題報告》和(中國人力資源基本狀況分析)專題報告資料顯示，我國人力資源基本狀況是總量巨大、質量偏低、結構失衡、中高層人才嚴重缺乏，人力資源整體水平與發達國家和新興工業化國家整體水平以及現代市場經濟的發展對就業結構的要求相距較遠。

可見，高等教育大眾化及其持續發展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是我國高等教育發展和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切實貫徹科教興國方針和科學發展觀的戰略選擇。

二、高等教育收費理論

高等教育收費理論主要包括高等教育需要實行收費的決定因素和高等教育能夠實行收費的決定因素兩個方面的內容。

1．高等教育需要收費的決定因素

高等教育需要收費的決定因素，則又包括高等教育的產品或產業屬性、高等教育受益的主體結構、高等教育大眾化的財政壓力以及免費高等教育的缺陷等四個重要方面。

(1)高等教育的產品屬性決定需要實行高等教育收費

根據現代經濟學理論，產品(包括服務)根據其經濟性質的不同可分為公共產品和私人產品。公共產品是指政府向社會提供的各種產品和勞務的總稱。與私人產品相對應，公共產品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的特征。完全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特征的產品或服務屬于純公共品，如國防；不完全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的產品或服務屬于準公共晶。純公共品往往由政府提供，準公共品則應由政府與私人(即企業、家庭或個人)共同提供。

高等教育具有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的特點，屬于準公共品，因此高等教育的運行成本應由政府和私人(即家庭和個人)共同分擔。一方面，高等教育在相當大的范圍內只需追加極其低廉的社會成本便能連續地為追加的消費者所消費，其邊際成本曲線是富有彈性的。另一方面，高等教育的購買者或接受者在消費上是排他的，在招生總數一定的情況下，一個人的消費將導致另一個人不能消費，而實行高等教育收費則是一種比較有效的排他性手段。

(2)高等教育受益主體結構的多元性決定需要實行高等教育收費

高等教育對國家和社會的積極影響自不待言。高等教育對家庭和個人的積極影響也十分明顯。高等教育是人力資本投資最主要的形式。經濟學家的研究表明，個人不僅從高等教育中收益，而且還存在高等教育的個人收益率大于社會收益率的情況。個人收益率和社會收益率是高等教育經濟效益的兩個重要計量指標，反映高等教育給個人和社會帶來的投資回報。如表1所示，根據經濟發展水平的不同所列示的不同類型國家的高等教育社會收益率和個人收益率中，個人收益率一般大于社會收益率。我國高等教育的個人收益率是社會收益率的近3倍，遠高于其他國家這兩者的比率，也說明我國對高等教育存在相對過多的財力補貼。

高等教育受益的主體結構分析和高等教育的產品或產業屬性分析是高等教育成本分擔理念的重要內容。自1986年美國紐約大學校長、經濟學家布魯斯·約翰斯頓在其(高等教育的成本分擔：英國、聯邦德國、法國、瑞典和美國的學生財政資助)一書中正式提出“高等教育成本分擔”以來，“誰受益誰負擔”的高等教育成本分擔的理念已日益為人們所接受，并且成為許多國家高等教育收費制度的理論依據。

(3)高等教育大眾化的財政壓力決定需要實行高等教育收費

高等教育大眾化的發展、高校招生規模的增加對國家財政的經費支出無疑提出了更大的需求。以國家教育部前幾年界定的大學生平均培養成本每年14000元為例，2003年普通高校在校大學生900萬人的教育經費需求則達1260億元，需占當年教育事業費2645億元的47．6％，遠高于人均GNP處于600～2000美元的發展中國家高等教育經費占初、中、高三級教育經費17．9％的國際通行標準，同時也是我國近幾年來高等教育經費占初、中、高三級教育經費總額水平的2倍之多?？梢?，伴隨高等教育大眾化進程而來的將是國家財政的不堪重負。同時，相對于其他公共需求來說，比如基礎教育、公眾健康、公共設施、社會福利和國家安全等，高等教育在公共財政的支出序列中其實也并沒有多大的優先性。因此，實行高等教育的多渠道融資尤其是實行高等教育的收費和成本的私人分擔就成為必然。

(4)免費高等教育的缺陷也決定需要實行高等教育收費

免費的國家包辦式的高等教育既缺乏公平也缺乏效率。一方面，免費的高等教育受國家財力的制約也必然是精英教育模式，在既定有限的招生規模下，相當多的適齡青年將失去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同時，免費的高等教育其實質也必然是全民付費的高等教育，由于受益群體結構的不對稱性，主要來自中高收人家庭的受教育者的教育成本將大部分或全部由普通納稅人來負擔，這實際上類似于一種公共財產向中高收人家庭支付的轉移，顯然是不公平的。此外，免費的高等教育也會擠壓其他公共支出項目的經費導致公共收入分配結構的不合理。另一方面，從人才供給的角度看，免費的高等教育會影響辦學效率，由于學生沒有參與高等教育的投入，他們很難具有積極性和主動性，而只會是高等教育的被動接受者。而且，因為學校的教育經費依靠國家撥款，所以高校在主動適應經濟建設的需要而培養人才方面也會缺乏緊迫感。從人才的需求角度看，免費高等教育也不利于促進用人單位重視人才。由于人才“產品”可以無償占有，所以很容易造成大學畢業生人數遠遠不能滿足社會需要和許多部門與地方專門人才不能真正發揮作用共存的局面?？梢?，實行高等教育收費不僅僅是一個教育成本分擔問題，也是一個事關我國高等教育公平與效率的問題。

2．高等教育能夠收費的決定因素

高等教育的經濟效益既是高等教育需要實行收費的決定因素，也是高等教育能夠實行收費的決定因素，而使高等教育的個人收益由可能變為現實的關鍵則是市場經濟下的分配原則和分配規律。按生產要素分配是符合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要求的分配原則和分配規律，是我國分配理論的重大突破。同時也是決定我國高等教育能夠實行高等教育收費的重要條件。

(1)按生產要素分配的內涵

生產要素是指進行物質資料生產所必須具備的因素和條件。它包括人和物兩大類，其中：物的因素是指土地、資本等項目；人的因素則是指勞動力、知識、技術、管理和信息等方面，而知識、技術、管理和信息等因素實際上又是勞動能力和素質的直接體現與結果。按生產要素分配也就是按照人與物的各種生產要素在商品和勞務的生產與創造中所投入的比例和貢獻的大小來參與國民收入和社會財富的分配。實行按生產要素分配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發展市場經濟中具有重要意義，即有利于刺激資本、知識、技術和管理才能的投入，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先進生產力。實現按生產要素分配，不僅要求要素所有者多投入相應的要素，而且還需關心所投入要素的運行效率。

(2)按生產要素分配與按勞分配的關系

按生產要素分配與按勞分配兩種收入分配原則和分配規律表面看來是相互對立的，實際上并不矛盾。從總體看，社會化大生產是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的共用平臺；明晰的產權是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的共同依據；生產要素貢獻的大小是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的共同標準；社會物質財富是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的共同對象；要素的貨幣價格則是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的共同實現形式。因此，社會化大生產、明晰的產權、要素貢獻、物質財富和要素價格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相結合的共同基礎。

(3)按生產要素分配決定能夠實行高等教育收費

高等教育是生產要素中人力資本因素增值的重要途徑與形式，按生產要素分配的收入分配原則與制度則是高等教育的個人收益得以實現的基本前提和關鍵，從而也是高等教育能夠實行收費和私人成本分擔的基本前提和關鍵。

根據吉林省經濟研究所的調查統計，如果以初中畢業勞動生產率為100％，則其他層次勞動力的勞動生產率分別如下：

可見，一個人受教育可以提高他的就業技能和勞動生產率，從而增加其產出和收入，增加的收入就是他的個人教育收益。一般地說，一個人受教育越多，個人收益則越大。這種關系可以用年齡一收入曲線來表示。由圖1所示，受教育越多，年齡一收入曲線越高，反之則越低。未受過教育的人最低，大學畢業生的收入相對最高。

美國經濟學家丹尼森在運用經濟增長因素分析法對美國1929—1957年經濟增長的研究中表明不同教育程度的就業者其平均工資差別明顯(如表2所示)；美國國家統計署新近的一份調查報告也顯示，美國各種不同學位或文憑持有者的年收入是不同的，專業學位(指導牙醫、獸醫和律師等)為10．96萬美元，博士學位為8．94萬美元，碩士為6．23萬美元，學士為5．22萬美元，高中文憑為3．04萬美元，高中以下文憑為2．34萬美元。而據我國國家統計局社會經濟調查隊1999年對15萬戶城鎮居民家庭基本情況調查資料表明，不同家庭的貧富程度與其就業戶主的受教育程度相關性很大(如表3所示)，貧困家庭的戶主大部分是初中以下文化程度，而富裕家庭的戶主受過中專及以上教育程度的超過50％。這是按生產要素分配原則在市場經濟中的典型體現，從而也為實行高等教育收費或私人成本分擔制度提供了重要的經濟保證。

三、兩種理論與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構建與完善的相關性

首先，高等教育大眾化理論既是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構建的邏輯起點，也是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完善的邏輯起點。高等教育的大眾化發展是我國經濟與社會發展的客觀必然要求，但是，與高等教育規模擴張隨之而來的則是國家財力的緊張與不足，從而存在實行高等教育收費或高等教育成本私人分擔的宏觀需要。

其次，高等教育的準公共品屬性和免費型精英高等教育公平與效率的缺失則構成了實行高等教育收費的微觀需要。而且，由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的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相結合的分配原則與分配制度為高等教育接受者獲得相應高額回報提供了重要條件與保證。因此，也使實行高等教育收費或高等教育成本的私人分擔存在微觀的可能。

第三，受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我國城鄉居民的高等教育成本的分擔能力是十分有限的，存在較大的資金缺口。高等教育大眾化與高等教育收費制度一方面固然有利于消除免費型精英高等教育模式下的高等教育機會不均等的問題，但同時也產生了收費型大眾高等教育模式下新的高等教育機會不均等的問題，即困難家庭子女高等教育就學難的問題，從而對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的構建與完善提出了要求。實踐必將證明，以國家助學貸款為主體、多種形式相結合的高校貧困生資助體系將是我國高等教育大眾化發展的重要支撐(具體的邏輯演繹如圖2所示)。

注：本文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