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晴朗的夜晚,我總情不自禁地抬起頭,望一望迷人的天空。更多的時候,天空中鑲滿了一閃一閃的星星,仿佛琳瑯的水晶,有大有小,但總是那么燦爛奪目。
小時候曾聽外婆提起:“一個善良的人死了以后,他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而星星總是努力地發光,在天上保佑著它的最親最愛的人。”但那時的我不屑于這種說法,對她說:“如果您死了,您難道就會保佑我嗎?”她聽了,怔了一下,眼里閃著淚光:“會的,外婆一定會保佑你的。”
我沒有享受過許多外婆給的疼愛,因為她年近花甲時,我才四五歲。在我的印象中,她總是穿著一件深藍的斜襟布衫,盤著那稀少的花白的頭發,又黃又干的臉上布滿了皺紋,而她的手更是瘦得皮包骨頭,粗糙得像干樹枝。也許外婆實在是太老了,打小,我就不怎么喜歡外婆。
每逢周末,爸媽都要帶著我去外婆家,這對于我來說實在是一種“受罪”(但現在我不這么認為了)。那次去外婆家,如往常一樣,外婆早早地等在門口期盼我們的到來。她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拄著拐杖,頭靠在門邊,眼睛卻一直望著前方,雖然那是蒼老的眼神,卻充滿了焦慮與希望,那種迫切的眼神是我一生都忘不了的。風很大,無情地吹著,吹亂了外婆的滿頭白發,也吹得她微微地顫抖。顯然由于歲數大了眼睛不好使,我早看到了她,她卻還沒注意到我們的到來。直到我們走到她不到三米的距離,她才像個小孩似的高興地笑了起來,拄著拐杖蹣跚地走來,口里念叨著我的名字。我只是生硬地擠出“外婆”這兩個字,可她卻樂壞了,因為我很少開口叫過她。外婆用顫抖的雙手撫摸著我的臉,眼角流淌出幸福、激動的淚花。
“來來,快來!”她招呼我跟她去,腳步明顯比以往快了些。又一次走進這泥屋——這低矮的黃泥屋,給我的感覺還是破舊、陰暗,潮濕。坑坑洼洼的泥地上簡單地放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不遠處就是灶臺。外婆像拿寶貝似的給我兩個煮熟的鴨蛋,又領我去屋旁的菜園。她吃力地爬上石階,打開了籬笆圍成的園門,映入我眼簾的是一株怒放的“王子花”,雪白的花朵掛滿枝頭,濃郁的香味令我立刻陶醉了,我奔過去,摸摸這朵,聞聞那朵,享受著美麗的時刻。
見我欣喜非凡,外婆站在一旁欣慰地笑,充滿了慈祥與愛。她問我喜不喜歡這花,可我卻任性故意不讓她滿足,說不喜歡。我清楚地看到外婆臉上寫滿了失望與失落,那六七歲的我太不懂事了。
上天跟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當我開始后悔以前對外婆的冷硬態度而想有所彌補時,外婆卻突然離我而去了。我大聲哭喊著外婆,可她卻始終沒有反應,永遠地沉睡了。當我站在王子花前,望著滿樹的芬芳的白花時,我癡癡地發呆。舅媽告訴我外婆知道我喜歡花,特地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在山上找到這株花,再叫人挖下來種到園中。
夜深人靜時,我知道天上始終都有一顆閃亮的星星在守護著我。遙望天空,對外婆深深的愧疚和思念占據了我整個心,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