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游鳳鳴山

初夏的天就像頑童的臉，說變就變。約好周六去鳳鳴山賞景，但一早起來，大雨傾盆，下在地上，仿佛是落在心頭。于是一陣電話加短信，最后決定的還是一個字：去！

久慕鳳鳴，緣于許多美麗的傳說。據傳，遠古有位女子曾在此修煉成仙，人稱“仙姑”。東漢曹盱夫婦久婚未育，遂上山求子，得仙姑相助，生孝女曹娥，傳千古佳話。此山亦是“萬古丹經王”魏伯陽的煉丹述著之所，是一個著名的道教洞天。元《金罍井記》載：“城南有小阜，特立曠野，廣數十畝，四山環如畫，漢魏伯陽居之，著《參同契》。”《參同契》又名《周易參同契》，為后世道家所宗，被化學界譽為“全球第一本這方面的書籍”。據說魏伯陽煉丹將成之時，有鳳臨山，歡鳴不止，“小阜”因而得“鳳鳴”之名。美麗的傳說為鳳鳴山平添了幾多神秘的色彩。

鳳鳴山位于上虞市豐惠鎮東南五公里。我們七點半從紹興乘中巴出發，一小時就到了鳳鳴山腳。雨還是一個勁地下，絲毫沒有稍歇的跡象。下得車來，舉目四望，恍若置身于一碩大的盆景之中。茫茫山巒在疾雨中起伏，青青秀竹在輕風中搖曳；綠谷內小徑通幽，翠峰上薄霧繚繞。奪目的是一條銀練似的小溪，忽隱忽現地從遠山一直曲折綿延到腳下。既來之，則安之，挽起褲腳撐起傘，拾級而上，也就融入了大山的懷抱。

鳳鳴小徑對我這個慣于鬧市喧囂的人來說，是足以忘情的雅處。一邊是綿綿的竹園林海，一邊是淙淙的石上清泉。抬頭觀云氣離合，嵐光變幻；低頭賞草木競秀，婀娜婆娑。晶瑩的雨珠拍打在油油的嫩葉上，浮著釅釅的綠意，散著淡淡的清香。忽然，一滴雨水從樹上濺落，在不經意的步履中，鉆入你懷里嬉戲。

導游是位姓周的中年人，一手拿著話筒，一手舉著雨傘，一副認真敬業的樣子。但礙于大雨的滂沱、話筒的音質和上虞的方言，聽起來頗不容易。同游的黃君是位來自諸暨的女孩，焦急得一個勁地喊聽不懂，生怕錯過一個又一個浪漫故事。我雖似懂非懂，但體味得出周導是位地道的“鳳鳴通”，講解過程中還不時摻雜著自己的研究成果。而李君是我們之中最博學的謙謙君子，他極有禮貌地傾聽著周導的講解，并不時點頭以示贊同，有時甚至與周導探討起對道家和《參同契》的看法。

不一會兒，就到了洞橋。洞橋位于一片竹林邊。周導介紹，古時有位老人在此采藥不輟，以救蒼生，時人感之，建橋為記。而今人無影而橋仍在，千年時光如流水。走到橋上，映入眼簾的是湍急的溪流，四處飛濺。雨水、溪水和竹子的滴水相互交雜，轉瞬即逝，給人以“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的意韻。

自洞橋穿竹林再走百米，就可聽到沉雷般的水聲。一眼望去，山崖之間有一道巨大的裂隙，隙間橫一條虬藤，擔數枚巨石。一股勁瀑從十余米高的崖頂一瀉而下，直落潭底，激蕩澎湃，濺珠翻玉。這就是有“拔地萬重青嶂立，懸空千丈素流分”之譽的鳳鳴洞。相傳仙姑得道、伯陽煉丹，均在此處。走近洞口，一股水霧撲面而來，如輕紗拂面，又清氣襲人，令人想起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作《綠》。古人陳炳《鳳鳴洞觀瀑》詩曰：“白日忽風雨，洞中別有天；兩山空一隙，百道落飛泉；怒起喧如鼓，拋空散作煙。”站在雨中的洞口，滿眼水色，滿耳水聲，渾身上下都是水。索性收傘、仰頭、閉眼，迎受水的洗禮，把所有的煩惱“拋空散作煙”。好一番置身桃源的感覺！

撐傘，擰一下衣服，擦拭滿臉的水珠，跟著周導繼續前進。一轉眼就到了山頂。“鳳鳴真人祠”倒是無心多看，而滿目的蒼翠實在令人留戀不已。往遠處看，風絞著云，云兜著雨，層巒疊嶂，煙霧繚繞，山水長卷盡收眼底。朝近處瞧，藤蔓與灌木互纏，綠樹和秀竹相接，各色小花隨處點綴，仿佛是飾著花色的綠毯隨意地鋪在山上。而這時雨也仿佛變成了翠色，急沖沖闖入這綠的世界。鳳鳴山，山是靜謐的，水是激蕩的；峰是肅穆的，霧是蒸騰的。靜中蘊動，動中含靜。就像一位得道的智者，盤坐的是軀體，流淌的是血液；端莊的是儀態，活躍的是思想。

下山已近中午。不知不覺中，雨停了。一縷陽光羞澀地躲在云后，仿佛表達著遲到的歉意。而我們分明已領受了鳳鳴夏雨的饋贈，一路歡笑一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