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輝(—首)
風
你從典籍中翻出的那些名字此刻已經碎了
那一次你的呼嘯比現在猛烈——
你比歷史經歷的疼痛更為尖銳:那一次
你撕下天堂的暗影讓晝夜離開
你把最后的欲望扔回到了往昔
我的骨頭在塵土里消失著
比風聲更遠我的苦難接近春天
還有秋色與另外的遺忘——哦
大風的夢境仿佛隱秘
這一次我被文字輕輕擊碎
我走文字之影在風聲中
我只是想提醒應當幸福的人
努力學會忘記
商略(二首)
這些慢
速些慢,是一粒豌豆的傷
萎縮和反復,越來越微弱的歌聲
被集中起來安放,在內心揚起塵土
我們的疾病、蒼老和死亡
卻來得很快,帶我們走吧
我們的越來越慢的肢體、語言和行動
我們可以一起回憶80年,多么安靜
藍天上走過白云
夏天的鄉村小道上沒有人
所有的蟲子都附在植物的莖葉上
下午的時光,倦懶和厭世
像多年后我們內心不可言說的陰影
烏有鄉
他在某個山頭上
用一片葉子遮住了往昔的河山
秋天是他懶散的發髫和粘附著的植物種籽
他飲酒過量,臉色灰黑
不合身的白袍子,單繩束身
他橫穿過高速公路和一大片大棚蔬菜
在一條彎曲混濁的小河旁
看到了眼前的故國
景物清潔,若秋雨過后
冬簫(—首)
為睡眠而夜行的我
那些花開著深夜的粘稠
方向倦怠。偶爾的過客
螞蟻、昆蟲抑或人
動作機械,向著不知前方還是后方的路
這些深夜的內質
混雜、平庸甚至冒著冷汗
我從邊緣掠過時
它們同時發出旮旯里的尖叫
這是一種暗示?
至少它傾向于那扇敞開的門背后的陰影
我握著尖刀向前,向前
我不喜歡黑暗的血
真的后怕這用力的一刀
會捅破黑暗,捅出光芒的泉眼
但是,向前是上帝的旨意
他告訴我
只有我才能保留累暗,保留
清潔的睡眠
葉逢平(一首)
燈籠
時光和鳥影凋零
在眼里
看不見別人的眼睛
看不見自己
光明,盛滿愛的燈籠
我知道:每天注定棒不穩
陽光似乎也知道
我看得見瞎眼對光明的傷害
世界,也巳消失在土地里
我終究會把燈點到心臟
所以我輕輕咬一下嘴唇,喊
嚇唬羔暗,照亮體內我愛的人們
把粗碗還給春天
把春天拍賣給黑夜
剩下疾病,就給我一起堅守
“我愛體內光明的人們”
現在。只有耳朵
能從骨頭里摸出咯響人影
以致經過我身邊的人
也不禁地喊我一聲:燈籠!
浪行天下(二首)
大風拐了方向
大風繞過山梁,大風快馬加鞭
大風像背負黑夜的鴉群蜂擁而至
它要趕在太陽落山前
卸載下翅上的光陰和心中的寧靜
大風吹落烏群,大風搬掉魚鱗
大風吹來貞觀之治,又吹走康乾盛世
大風收集著一代代人的淚水歡笑
時而,它吹來的陽光朗照萬物
時而,它帶來的云層失聲痛哭
如今,大風拐了方向,它
咣當一聲撞開一個人的胸膛
大風吹散血液,七尺高的音樂拔地而起
大風吹散骨骼,只余下星星點點的鐵屑
大風吹啊吹,把一個人的黑夜
吹得白發蒼蒼;大風吹啊吹
把一個人的一天,吹得
一生那樣漫長……
鳥因鳴叫而變輕
在早春二月,在饑餓的枝頭
孤零零地,停泊著一只鳥兒
它面有戚客,心懷怨恚
嘰嘰喳喳地,嗚叫個不停
它試圖詮釋:
春天有一條捷徑?“驟雨敲擊大地,
它是春天唯一的引領者”
這嘶啞的歌手,在歌聲中迷途
四處尋問,不斷卸載心中的重量
它的身子越來越輕,仿佛一陣微風
就能把它卷上天空
一顆顆種子,從它喉間
怠劇撒出,充滿春天的力量
我巳看見它的胸腔,漸趨透明
接近本質的飛翔,像一根蠟燭燃亮
像銅吐露綠繡,像春天
不經意間,呵出萬紫千紅
柯建君(—首)
給愛人
很熟悉。很平淡。很像樹上的兩顆果實
風吹落葉片,吹翻我們簡單的素衣
我,喜歡薄暮、三江口和你拖過地面的影子
愛上一門失傳已久的手藝
你的男人,不會買玫瑰
沒有海盜的胸膛,水乎的嗓門,石匠的力量
只會沉默,只會寫侍
只會在冷霜的檐下看一場無端的風
怕你的淚水,慢慢滴灑
沒有你想象中堅強
沒有權力,金錢,另一個莢女
放棄討好,地位,夜幕下的霓虹和紙醉
愛燈影下的孤獨,愛牽著你和孩子
漫步。愛草叢間一條,賄懶的蟲
角落里膽小怕事的螞蟻
我想過要給你最遼闊的幸福
做你一生的海洋。想過
你能在人前炫耀——嫁蛤了一個詩人
想過我們老了,只能說說愛了
躺在坡上曬從前的太陽
給異鄉人指路
趁著有風,有陽光
我們在微涼的黃昏里再多站一會
不久,夜色就要包圍
兩只歸巢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