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天象》

鐘碩(二首)

未知

坐在窗前，雙手輕敲著雙膝

后來我越敲越慢，歌聲落下的嗲

偶然掐掉了臆想。我愛的戲子

擠進一個完美的軟殼。偶得

一份與我一樣重的空氣或體溫

然后由遠至近，成群的馬和蝸牛

草地、露水，一些異鄉人

還有夕照之后的星空和月光

被我慢慢吹進燈芯。噼啪地響

某些老東西呵，零零星星地展開

倚在記憶里得到了完美。軟殼模糊

順利通過幻美的人間，歌喉與舞姿

桃花與鼓點、睪丸與子宮，任何器官

全是彼時的瓷器，守著各自的大霧

是的，都拒絕了臆想。我一會就要把傍晚坐黑

此生，我也只是偶爾才會這樣

大峽谷

或許，將要找到指月的手了

在我熟悉的枝頭，夜風過耳

大山緩緩下降。零星的行人

正被植人蕨類或鳥類

植人我。填滿安靜和黑

真的找不到邊沿了

月亮或許古老得

如一個不由分說的承諾

當草叢淹沒今夜的腳踝

沒頭沒腦的黑，終于找到位置

于嫩芽上練習啃嚙。良久

或許白堊季已過。大峽谷

可殘剩一絲肉類或一份體溫?

如果，啃嚙泄密，繼而真實或白光

就有轟的一聲巨響

李三林(—首)

廚房

獻給他們?我不愿意。當沾著露水的

白菜像嬰兒的手臂松開，紅色塑料袋就抽走了

我的每一日的心境——

單身。越發多的越過牛齡的愛。

步人每日的“領地”(以雄性的力?)

我諒解并懷念那些愛者，以鐵鍋上

抽煙中飄上去的氣味來感覺——即興的世俗的方式。

回味是精確的。在小鎮，

在兩座石頭山的抵觸中、我的住所，白色房子，

沾上了我的情緒：

四肢向周圍延伸，不著邊際；

而頭腦中惟一的空缺不去容納的

是小鎮的憤世嫉俗的本地鏡像?

“你這個詩人，一個人坐在華沙的圣約翰教堂做什么?”

——我知道，切·米沃什早年的詩句。

而我現在不再去讀太多的詩歌，

像扔掉腐爛的菜葉；像油膩的濕抺布”，

厭倦掰開的剩下五根指的手掌。

握著帶木柄的鍋勺，這俯沖下來的

灼熱的感覺，像是種子手藝，并非母親的傳授。

“熱衷于花樣的手法遠遠不夠，

久違了，小圈子里的嗆鼻子氣味。”

在這里，滋滋的響聲增進自我的成熟，

卻不繁殖。我的未來妻子

樸素得像俯身看下去的藍色火焰，

被鄉愁所虛度，留在某處，

等待自然地熄滅。

那時，我一個人在這里還在干些什么?

——我知道，我們都是單身的。

從來不用接待訪者。我把手擺在餐桌上，

如同紀念品。曾經的手藝，

恢復，并取出。兩只同樣的乎。

雙生的，獻出其一，我不愿意。

素人漁夫(—首)

大蘆湖

這里的水真綠

陽光下

冰波激滟

忘我時分

一些純潔的花兒開過

草坡上

長滿眼睛

若是喜歡

我會再來這里

在黃昏

和中意的人

坐在橋上

看落日

掉進水里

然后拍拍身上的塵土牽著手慢慢回去

徐(三首)

心須

我躲在水銀背后，你看見你自己。

還有月光。還有滿地桂花，沁涼。

仿佛命運。真相太白，必須以玻璃封存。

必須飾以十月的圓滿，飾以暖色的葉子。

可能

秋天可能，秋天無所不能。

冷空氣大舉南下。夢一淺再淺。

時鐘停在某處，謎語難解。

你深入黑夜。吐絲，等待羽化。

甚至

影子搖搖欲墜，千鈞系于一岌。

窖藏十萬淚水終成琥珀，最初的斷腸之態，清晰可辨。

忍住陳早癆痛，四處尋找藥引。

我熱愛大地，懸壺濟世。人間煙火三錢，菊花酒一盞。

隱石(一首)

冬至

為一個內心晦暗的人，帶去灰暗的

城市樓頂，以及蜷縮得更緊的手臂

冷風中的眼睛打開得更小。在衣領

兢起的圍墻內，遠離著懶散的性

多么讓人疑惑。睡在千年之外的

古人，用一個掐指就使他更深地陷落

雪花紛揚。漫天的網。他又一次看到

命運的灰、無處不在的窒息

筆在日記簿上凝固；準備施行的計劃

就此取消，哪怕它關系著一次現實的

職務晉升。對一幢爬滿絕望的建筑來說

它的堅持，就是把自己用雪再次涂抹

一顆絕望的心更能夠走完冬天。當風聲

穿過他的胡須，他依稀看到遙遠的鳥啼

在天空的晦暗深處飄動為一條紅綾，那一壺

冰天凍地，在他柴禾一樣的手指上呼呼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