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詩》

陽子(一首)

風筐(節(jié)選)

1

想象一直是我興趣的中心。(想象面包的脖子是一把傘，

一動不動；一顆冷靜的鉆石，扒光的手指是極度深刻的

夢；一條我不知道的尾巴透視令人傷腦筋的哲學。)無窮

無盡的微笑是否有可能轉個圈圈?精靈判決我不能冒險

度過歡樂的良宵，一只貓的皮膚缺少閃光的理由——在

細雨之夜，它拖著鋸齒的影于多么像新生嬰兒出生了一

次又一次。角落里有流動的清水，一枚綠葉似的Jc趕著穿

過通氣孔。(月光搖晃的嘴已，人們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感動得流淚，流出公平的電線、拍打翅膀的燕子，冒出唾

味的農具懷著春天的柔情。

2

那么我們應該在春天明凈的底部親吻，或者伸出觸角接

住滑翔的杯于，杯中放著隨意丟棄的夢。(青草的骨髓石

頭似的席卷而來。啊，春天，緩緩的盛滿鮮血的春天!)巨

大的想象在往常被人們包裝成憂傷，粘稠的空氣擅長于

疾速奔跑。(如果我死去，我的身體將冰冷并且顛抖。)靈

魂一拐彎將會遇上一籮筐的怪事情，腐爛的東西像浪潮

一樣過去后就不再重復，因為這是春天。啊，春天，燃燒的

小主意體面地鉆進我的腦袋，我無法拒絕，我拋出裸露而

且很有韻味的時間，泥土的味道在寒冷中讓我想起一種

哭泣、一尊雕塑朝下的理想。

3

撫摸弄皺一張出乎意料的紙，大地像魚兒一樣在沉默中

游動。丟下它，丟下它!火苗躥過麥田就忽地消失。(極少

見的恐懼留神地注視一場多么美妙的春天。有人不解，看

到一張臉重疊一張臉，或者是一張臉相當虛弱地翻來覆

去?)天空打個盹，以極其空曠的方式搓揉破布似的閃電。

(有人發(fā)現(xiàn)悲慘已經停止，濕漉漉的東西伸手就抓住了陷

阱，一首詩歌里的裂縫，滿是胡言亂語的汁液涌來涌去。)

土撥鼠挑挑揀揀，起先動作很輕，像白色的夢低過我心中

的巢穴；接著它爭分奪秒地游蕩，睜大眼睛落下一陣無意

識的聲音。(這時我感到恐懼傲慢而又專橫，像朦朧無

限制的陰影。)

中島(二首)

在想象中折磨自己

在想象中折磨自己

就像是在乎淫時折磨一位

不在場的女人

這無辜的人

也許她白天還幫你干過活

和你說笑關照你的一切

但她是別人的女人

在想象中這種折磨是清醒的

在興奮里這種折磨是幸福的

這純屬內心世界中的傷感事兒

別人也許感覺這不道德

而自己玩掉的

卻是整整一生的愛情

他坐在上午的某個背面

他坐在上午的某個背面

傾聽著另一個背面的聲音

他似平聽到的是某個居所侍出來的

短促的呻吟

整個畫面的情節(jié)就是一個人

坐在上午的某個背面

一直靜靜的

到了下午仍然是他一個人

他沒有吸一支香煙

也沒有發(fā)出嘆息聲

只是莢了笑

又搖了搖頭

整個下午沒有一個人

從這條街道走過

其實這是他最靜的一次人生

文川(二首)

火車

這個城市要搬遷

我把所有的醫(yī)院

都放到鐵軌上

在前面拉

就像一列有許多節(jié)

白色車廂的火車

病人們推開窗子

向外面張望著

流動的風景

他們高興地說著笑話

全然忘了病痛

簡直是去旅行，醫(yī)生和護士

像乘務員，椎著餐車

在過道里走動，一個腿上

打著石膏的小男孩

興奮地單腿跳著，想去

叫醒大平間里的人

我用力地拉著

嘴里叨著一支又粗又長的雪茄

像火車那樣

鼻子里冒出一螻縷濃煙

雨

雨下到了我的床上

下到了我的屁股上

(我只是翻了個身)

一大點一大點的雨

我和地球擋住了它

地球另一側的莢國

一定十分干燥

凸凹(二首)

這些鹽，海水的骨頭

這些鹽，海水的骨頭

在征服與被征服的肉搏中

露出鈍澀的鋒刃

整個事件：太陽下白色的血跡

齒骨里苦咸的海鳥

藍色的衣錦一件一件還鄉(xiāng)

構成全部的膽怯、敬畏和記憶

呵，大海的心

呵，向南，向南，巨大無邊的白骨聳立

攀上天堂的皇宮、龍椅

——這直的陸地被月光夜夜照映

所有徹底的仰視是魚肚

白的美麗

螞蟻走在大風中

塵土的波瀾一浪一浪打來，結實的螞蟻

小小的肉身，眼不眨，腳不閃

是一艘身披盔的大船

大噸位的平穩(wěn)把堅硬的大風慢慢地穿了個洞

是男戰(zhàn)士，匍匐，藏槍，深入敵后

是女戰(zhàn)士，昂首，挺胸，堅守后方

整整一上午大風的大手不停地捆綁

整整一上午大風的大手捆綁不住一只孤單的螞蟻

張建新(二首)

微光

必須守住體內慢慢弱下來的光

那個卡在鏡子里的人他的胡須

長青藤般從五月的雨水里包圍過來

在此之前，他在桃樹下埋下

一堆用空的藥瓶、一副假肢

他晃動日益沉重的軀體

“這春夏之支不安定的因素”

突然被抽空了意義的詞語沉落著

把命運帶向一間空蕩的谷倉

“還有什么需要說出來；”

褐色的夜晚出現(xiàn)一個停頓

他在紙上玩著拼圖游戲

趁著月色轉過的回廊的瞬間

他在體內布下無人知曉的毒素

用這些去抵抗春天留下的瘟疫

再過一刻，他還將摸到一場久遠的雪

目睹碎裂的陶罐自動愈合

暗影

他在紙上寫下這些懷疑，妄圖重新確立

已經確立的和尚不能確立的東西

這些白斑敷閃著碎光的飼語

一旦落在紙上就開始了漫長的尋找

但止步于肉體的樊籬

小獸般毛茸茸的呼吸使他晝夜高燒

抽煙、喝酒、熬夜、在0Q上隱身

一片片薄冰一樣的碎片在秋水上

打水漂仿佛陌生人的言辭

使他搖晃著倒向身體里的另一場雪

他索性開始了肉體的滑翔

在酒館、在妓院和超級市場

速度伴隨著鋼琴曲，降調里的助跑器

瘋狂地拆卸著體內松弛下來的齒輪

一副假牙緊咬著，風一樣

與一只烏鴉的翅膀擦肩而過

邢昊(二首)

東奔西突

一組山水，林湖有佳色，樹葉緩緩他說出

天就黑了。

一個人，是我自己，在街燈下壹地圖

木棉是濃郁的，夢寐以求的江天曠遠

那種瞬間的溫熱，還沒能化咸水火相濟，歸于丹田

是泥濘，還得過去

不親不仁，心有所動的是那個不斷咳嗽的肺結核患者

建筑工地的喧囂，整個地懾服不住

越剪越破碎，越蹁越剝離……

火車

火車是無限空間中相對封閉的小房子

房屋在車軌上行進，封閉空間的道路生涯開始了

火車向前開，將在馬德里停下來

然后它還要走，目的在哪里，是不確定的 開窗

我畫馬蒂厄 馬蒂厄的目的也不是馬德里

火車急速運行，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欲望發(fā)出號召

渾身被雨淋濕的孔希塔在過道上尋找馬蒂厄

火車轟隆隆地向馬德里行進一節(jié)節(jié)間斷又相聯(lián)的車廂

通道上

布滿不能忍受的身體逐漸下墜成曠野的

蕭條河流呀山岳呀

它們既互相審問，又暗中結為聯(lián)盟

幻想的風一直沒有飄下來，沒等葉子落地

火車，轟隆隆棄絕塵世而去，猶如斷了母乳，緩緩地成長

子梵梅(—首)

雅篇：光陰城堡

青狐踏著雪光

依憑傳說，找到銀狼出沒的山谷

繩索建筑的城堡，綴滿光陰的流蘇

現(xiàn)在，它就要迎請撞墻的錦歌

把宮殿搬入帝王生涯

霸王弄劍，他用令人擊掌的霸道

占領滿壁江山，并為它鋪展未來三十年的全部情節(jié)

風姬起舞，百花招搖

而雪罩萬物，大地一片干凈!

向北，向北!

光芒向下。唇齒相依

落木蕭蕭。運命無邊

迷宮曲折，追問高懸

物事返回初衷

北!北!去向已明

羚羊穿越生死谷，遷徒攜帶宿命

你不要虛榮，你要俗世地安居

你不要崇高，你要誠實地與我搭手磨肩

我把背景再三推開：

露出正北，露出阿爾卑斯山絕頂銀光

薩特劈冰而至，他帶來一個真理：

到達他所要到達的任何一個地方，并且很好地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