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龍鱗詩刊》

且歌且騷(—首)

父親

每個人的背后都應有另一個人，盯著你

盯著你的成長，也盯著你的死亡

每個人的影子下面都應有另一個影子

看不見，摸不著，卻跟你寸步不離

每個人的心里遼應有另一顆心

對于肉體的欲望，對于權勢的依戀

我很慶幸在臨死之前認識另一個我

那個盯了我一生的人

那個跟著我受了一輩子委屈的人

那個愛我而又苦苦地折磨著我的人

我終于可以自豪地跟你說：看吧

我的一生從未被任何事物折服

文本無心(一首)

坐空今天

今日，這個世界穿著華服，看吧!

美麗的權利。在回旋

這兇悍的美，四處繞歌

敲著墻壁，有聲音從門里游出，砸碎耳膜

身體里的客人，蝸居成影

奔走相告：安息，請安息，請再安息

撐破影子的許多人，始終只是一個人，在

百轉折回

所有的聲音，都是蒼白的。直至

沒有哪個人可以就這么走了

豎起脖子的人，提刀，借光。沿水岸行走

只此一去

誰的冬天，尚有余溫?

我不能說出：誰把一場意外鋪設得，如此

入木三分

我在最后一場失之交臂的冬眠里，遺忘自己

指間的傀儡，在縫隙里沉默，再沉默，有風，

有光

天下的人，抬不起頭。

低頭，再低頭。直至

原形畢露

塵世可能的溫暖，已爬得更遠，一節長過一節

我無法貶低或者贊美任何的人和事

姚彬(二首)

停頓

二十年前的偏頭痛對我的身體似懂非懂，但已經讓我記

住了

像1966年的病句，通風透氣的語意，繁復的定狀補

像1989年的6月，風對城市的補習，乘坐在花上的睡眠

像2003年白色的，罩，像浮在地面上的一朵朵，標準統

一的云

像2005年雞在火鍋里的舞蹈，眼睛看不清，耳朵聽不懂

像現在我把任何事情都放下來，抽著一枝煙，為那些沉入

夢鄉的人，褪下生活的修辭，為我自己留下一個

黑色的窟窿，容納海浪和病菌，容納完全相同的事物，復

習歲月枝柯上的停頓

橫(一首)

紅色的戀愛

我喜歡背景是

紅色的

因此

我讓畫的背景

變成好看的紅色

由于我

覺得畫面孤單

我就在紅色的背景里

加上一個小黃色的線條

我看見那線條

有人的形狀

因而

我把她看成是你

我覺得你是

女人

就在線條上

畫了幾根

頭發樣的線

因為戀愛是要持久的

一個人

過于孤獨

我挽用藍色

畫了個人形

表示我

愿意陪伴你的

孤單

愛情坐在棉花上

和石頭一樣重的愛情，坐在棉花上。麻雀站在電線上，愛

情茂盛的麻雀

把毒種在歲月的枝柯上，結出香柱桃甜蘋果。把毒種在愛

情的后腰，前世今生的毒

和石頭一樣重的冬天，坐在山岡上。收獲還看不到，綿密

的疼痛獨自逍遣

我曾對你說，“來吧，找一個房間，讓相思爆炸，讓大地沉

陷，讓我們在浪尖上變成魔鬼”

你曾悄悄地暗示我：前世的河岸兇猛著洪水的病根，石頭

慢慢被洞穿，后來我們變成兩個海洋，依附著兩個獨自

的中心

黃海聲(一首)

那一小部分乞丐的曙光

看不見了 就在那天底下天底下

小小的旋風打著轉兒 小小的沙塵 小小的紙片兒

我就要表揚你們一批又一批松林里絕食的人

我就要看望你們帶著一，水井沙發和茶葉

一個組織深處伸手不見五指

咳嗽的映山紅噴發在它日益塌陷的頭頂

說得大多了 其實都是一句話

每一次重復射出的箭結果都被江上的

月色蘆花霜雪霧魚或單船借走

說得大少了 批判一塊塊掛動著風聲

在鐵屋子里煩惱地繁衍發燒漏電

薄荷與冰塊兒沸騰出銀霧，

香水 紅棗兒以及胭脂 熏染了霜雪樹掛后的曙光與評

論

高速公路下寺院配殿有人在墨缸里抱著芭蕉扇沐浴

一塊又一塊險惡的巖石搬開乞丐們報答出哭聲

這樣的哭聲 不能帶到那片樹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