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作家張慶洲經過長期調查后,最近寫了一本《唐山警世錄》,向世人透露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震撼世界的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震前曾被準確地預測出來了。”
最早預測出唐山大地震將來到人間的是開灤馬家溝地震臺的預報員馬希融。從1976年5月28日開始,馬希融發現,一直平穩的地電阻率出現了急速下降的現象。他一邊加緊觀測計算,一邊觀察地下水和動物變化。為慎重起見,他還與其他地震臺進行溝通,最后確認監測結果無誤。7月6日,馬希融正式向國家地震局、河北地震局、開灤礦務局地震辦公室發出短期將有強烈地震的緊急預報。在月黑風高之夜,這是一絲微弱的星光,雖然尚未照亮前面的道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將越來越放射出人類智慧的光芒。
職位不能給人以智慧,真理有時在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手里。可悲的是,某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對馬希融的嚴正警告置若罔聞。在時隔八天之后,即7月14日,國家地震局派來的兩位負責地電的專家才姍姍而來。他們檢查了設備、線路后指出:“地電阻率值下降是干擾引起的。”堂堂專家,竟對地電阻率急速下降的現象視而不見。
人類本來可以有效地躲避一場空前的大災害,就因這兩位“專家”的誤判而錯失了機會。當時,國家地震局里假如也有一位馬希融式的人物,唐山市人民的生命財產損失將減少多少?自然沒人說得出來。而這,也畢竟只是個“假如”。《唐山警世錄》記錄了當時馬希融與地震局專家的對話:
專家:如果按照你的意見,唐山不就在地震中毀了嗎?
馬希融:我是這個看法。
專家:如果真是大震,發生前將有許多小震。
馬希融:如果先發生大震,后發生小震群呢?
專家:世界上還沒有這樣的震例。
馬希融:昌黎后土橋是專業地震臺,為什么近兩個月來曲線形態和我臺那么一致?
專家:后土橋地震臺內外線很亂,現在也承認是異常了。以后我給你寄一些資料來,你好好學習學習吧。
“世界上還沒有這樣的震例”,在時隔14天后就發生了。突然襲擊的大震使按常規辦事的兩位專家鑄成大錯。“唐山不就在地震中毀了嗎?”這一點,被馬希融不幸而言中。我們今天重讀這段對話,依然令人感到驚心動魄,感慨萬千。看起來,需要“好好學習”的,不是開灤馬家溝地震臺的預報員馬希融,而是這兩位“過于執”式的“專家”(如果他們今天還活著,再讀這段對話,不知作何感想)。掛著“專家”頭銜的人,一不好好向實際學習,二不過細地研究他預報的種種非常明顯的異常的現象;三不虛心聽取預報員的警告,結果坐失良機,導致幾十萬唐山市市民坐以待斃。
1976年7月26日、27日兩天,唐山地電阻率再次急劇下降。思慮再三,7月27日18時,馬希融再次拿起電話,向開灤礦務局地震辦公室發出強震臨震預報:“地電阻率的急劇變化,反映了地殼介質變異,由微破裂急轉大破裂,比海城7.3級還要大的地震將隨時可能發生。”此時距唐山大地震發生僅有9個小時。但是,馬希融的警報再次被那些玩忽職守的官員置之不理,束之高閣。于是,舉世罕見的人間悲劇終于急風暴雨式地降臨人間,20多萬人的生命財產毀于一旦。馬希融的警告雖然已成歷史,但他的貢獻依然不可磨滅。此時,我想起俄羅斯無名烈士紀念墓上的一句話:“雖然你的名字不為人知,然而你的功勛永垂史冊。”我相信,那些捂著地震預報、玩忽職守的地震局的官員及“專家”,將永遠被釘在人類自然史的恥辱柱上。
今天重新回顧人類這悲劇的一頁,我們的話題不應僅停留于此,我們還應看到與之相關的其他東西。1976年7月,正是“四人幫”覆沒的前夕,中國政壇也處于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林彪的“不說假話辦不成大事”的“名言”,左右了千百萬人的行動。但是,憑借科學家的良心的馬希融,敢于反潮流,大膽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出真話。他的行為,與在當時的社會氛圍,是不見容的。他的警告不被國家地震局領導所重視,似乎也不足為怪。不過,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在唐山大地震之后,這件事竟又因種種原因被當作“機密”隱藏了二十幾年。本來逝者已矣,往者可追!這原本就不是什么“機密”,而是一種人為的無可原諒的重大失誤。卻將其真相包起來,實在大可不必。現在,唐山大地震預報的真相被揭開,這是一件大好事。我們應從中認真吸取教訓。再不要做那些費力捂住事故真相的蠢事了。對各級領導來說,要歡迎下屬講真話。真話有時刺耳,但聽了有益于治病。領導要有足夠的雅量,歡迎報喜,也歡迎報憂。上蒼安排人長兩個耳朵,就是要一個耳朵聽好消息,另一個耳朵聽壞消息。好壞消息兼聽,才能做到兼聽則明。“報喜也報憂”要成為一種新時尚。加強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也者,如果不是把它放在口頭上說說,就應從“報喜也報憂”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