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是個禮物狂

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媽媽，我在褲子口袋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團皺巴巴的衛生紙遞給她。

“臟死了!”

擦完之后，媽媽瞪著一雙揉得通紅的眼睛才對我吼叫，然后又把沾滿了鼻涕和眼淚的“臟”紙扔給了我。

可憐的紙，順著我的胸前飄到地板上。

我左手捂著鼻子，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它，向衛生間走去，順便把紙簍和一盒面巾拿過來，擺在媽媽的面前。

我之所以有這么大的氣度和忍耐，是因為，我要讓她看個清清楚楚、搞個明明白白——我是一個非常有用的兒子，不是一個“白眼狼”兒子！

本來，我想看動畫片，可霸道的媽媽非要看《法治進行時》。

看就看吧，可她還非要拉轉身要撤的我。

“尹維馳，你也看看吧，做一個懂法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比考100分呢?”

“當然比考100分重要啦!如果不懂法，犯了罪，那考一萬分有什么用啊!”

只要想讓我干什么，媽媽總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來。

沒辦法，嘴巴笨笨的我只好跟她一起看。

其實，我看也是瞎看，反正我也不會干犯法的事兒。

隨著主持人指向大屏幕，一個80多歲的老太太，控訴她的兒女們不養活自己，并把他們告上了法庭。

老奶奶老淚橫流，一一列舉著她的兒女們不孝的鐵證。

真是一個不幸的奶奶，我為她感到心酸。

但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在一個女士面前呢。

可是，隨著案情的發展，不幸輪換到了我的頭上。

“尹維馳，你長大了是不是也這樣對我呀?”媽媽可憐巴巴地問我。

我趕緊聲明：“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準備怎么對待七老八十的我呀?哦，還有你爸。”媽媽充滿期盼地盯著我。

“我不僅要讓你和爸爸有飯吃，而且我還一定要你們吃得狼吞虎咽。要不，咱們換著花樣兒吃?今天肯德基，明天麥當勞，后天比薩餅，放開地吃，玩命兒地吃……”

正當我說得口水快要流下來了，就聽見媽媽尖叫起來：“這不是害我們嗎?光喂我們一些垃圾食品!”

“既然這樣，那就變著花樣的地吃各種各樣的青菜吧，韭菜、小油菜、蒿子桿兒。大白菜、西蘭花……”

平時媽媽拼命地往我碗里塞青菜，我想她大概最愛吃的是青菜吧。

“越說越不像話，整個一個白眼狼，就拿各種草來對付我們，你當我們是牛呢還是羊呢!”

折騰了半天，沒有——樣對她口味的!

我終于沖破忍耐的極限，氣憤地喊道：“那你……你到底想吃什么呀?”

沒想到我這個“白眼狼”似的吼叫，卻換來了媽媽的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她又把臉一板說：“自己琢磨去吧，反正我現在不愁吃不愁穿的，想孝順也不一定非是吃的不可!比喻說……比喻說……嗨，也別打比方了，反正只要能讓我心情舒暢就行!”

說完，媽媽丟開還沒有結果的《法制進行時》，徑直起身回房間了。

“只要我心情舒暢就行!”

這是媽媽經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

記得三八節前，爸爸就開始征求媽媽的意見：“老婆，你想要什么禮物呀?”

我媽羞答答地說“一家人，就不要客氣了。只要心情舒暢就行。”

我爸特聽話，就沒有跟她客氣，結果，晚上爸爸下班回來，媽媽一看他手中只拿著公文包，就沒好氣起來。

“你連兒子都不如，兒子還知道買兩朵玫瑰送給我表示表示，你呢，哼!一年不就一個三八節嗎?”

爸爸一聽也急了：“我還問過你呢，是你叫我不要客氣的。”

媽媽的確說過這話，關鍵時刻，我可以替爸爸作證。

“你……你……我還說了要心情舒暢呢!你讓我心情舒暢了嗎?跟你一家，算是倒霉透了!”

真不可思議，就因為爸爸沒送禮物，媽媽就后悔跟他一家子了。

眼看男士女士之間要爆發戰爭了，我得趕緊出面調停，否則，也許今天晚上我爸我媽就也許不能成為一家人了。

我從漂亮的花瓶里抽出一枝鮮艷欲滴的玫瑰，遞到爸爸跟前，小聲地說：“爸爸，分給你一枝吧，幸虧我買了兩枝。”

三八節嘛，本來我是買了三枝的(我覺得買八枝花我的錢太多)，可是秦南南非要從我手里搶走一枝。她說她也是女土，三八節也是她的節日，男士就應該送花給女士。

我覺得她說的沒有道理。

如果男士要給每一個女士都送花，那還送得過來嗎?

要不是她搶走一枝，我一定會分給我爸兩枝的。

想到這里，我真后悔認識這個不招人待見的所謂“女士”。

還好，僅僅一枝玫瑰就換來了爸爸的喜悅：“你小子比老爸強。”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今天也太顯得我沒面子了。”

對于給爸爸帶來的負面影響，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心里卻偷偷地樂了半天呢。

事實上，爸爸的彌補沒派上用場，也就是說，我借給他的那枝玫瑰也沒能打動媽媽那個鐵石般的心。

當晚，媽媽真的罷炊了。

晚飯是老爸做的，就是那種把剩菜剩飯兌到一起的豬食。

看著一對愁眉苦臉的人(何況我還送她禮物了呢)，媽媽居然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并且還在我爸背后轉來轉去、指指點點：

“下次該長記性了吧，知道該怎么尊重女士了吧!”

所以，每當她說讓她“心情舒暢”的時候，接受暗示的爸爸就趕緊去瞅日歷，然后在日歷表上有關位置上，使勁地畫一個大圓圈兒，接下來的日子，他的嘴巴里便是念念叨叨，像一個毫無主見的人，直到買一份禮物送到我媽手上為止，這種情形才會結束。

可憐的爸爸總是苦海無邊。

要知道，我媽是個禮物狂呃!

過生日既要過陰歷還要過陽歷；過節不僅要過中國節，而且還要過洋節。

我真同情他，這到哪一天才算到一站啊!

就說前不久剛過的情人節吧，長記性的爸爸老早就開始請示媽媽，希望能得到一點信息：買多少朵玫瑰才能獲得她的芳心。

媽媽說情人節的玫瑰價錢是平時的好幾倍，不劃算。在爸爸的一再請求下，媽媽終于羞答答(這種羞答答挺可怕的哦)地在自己脖子比劃著說：“你看我這脖子上光禿禿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爸爸就萬分激動地說：“OK！這好辦，你就耐心地等著吧。”

我都懷疑我爸把他自己的大腿都拍得青紫了。

情人節當天，我懷著比媽媽還激動的心情，催爸爸把禮物拿出來。爸爸讓媽媽閉上眼，然后，他顫抖著打開精美的包裝盒，再然后抽出一個大紅大紫的小絲巾，滿含深情地給媽媽系在了脖子上。

這可是他逛了好幾個商廈才搞定的耶。

我知道，爸爸最厭煩逛商場了。

媽媽睜開了眼。

我和爸爸相互一擊掌，以為她會如愿地尖叫起來，表示驚喜，然后會興高采烈哼著歌給我們端飯端菜。

結果……結果，她是尖叫了，可那是生氣的尖叫：“啊?就一個俗不可耐的絲巾就把我打發了。”

瞬間，笑容凝固在爸爸那張無辜的臉上。

“不是你說你脖子上光禿禿的嗎?”爸爸呆呆地問。

“討厭，我要的是項鏈兒!”媽媽生氣地喊道。

這回，我可幫不了可憐老爸的忙了，只能偷偷觀察局勢的變化。

“算了，我去做飯去了，送了總比不送的好。” 還好，媽媽的情緒穩定下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看著媽媽把絲巾裝進盒里，我和爸爸這才長吁一口氣：耶，今天不用吃豬食了。 最終結果是，媽媽要寬大處理爸爸，只讓他涮了一頓碗，洗了一堆臟衣服。

現在，我要掰著手指頭算一算，今年，能讓媽媽過的節日還剩下幾個。

三八節、情人節、母親節、生日(陰歷的，前幾天剛過完)……哈哈，我查看了一下爸爸的記事日歷，媽媽的陽歷生日日期上明顯地被圈上了紅圈兒，也就是在教師節之后。

陶老師非常酷，那我一定要送一個非常酷的禮物給她。在教師節之際，我可要好好表現一下。

當我正為送什么禮物給老師而發愁時，媽媽老是盯著我問這問那，纏得我沒辦法，我只好把煩惱講給她聽，可是，媽媽居然瞪大了吃驚的眼睛。

媽媽張了幾下嘴巴，終于說出了讓我找不著北的話來：“那……那……禮物不……不是送……送給我的呀?”

“老媽，有沒有搞錯，今天是教師節耶，你的陽歷生日還得等幾天呢。”

“可……可……我也是教師呀，當然也是我的節日啊!”

慘了，智者再千慮，也必有一失呀!我怎么就忘記了這樣一個真理，那就是既然媽媽是個禮物狂，那她就會尋找出一百個理由來索要禮物的。

老天可以為我作證，我把老媽該過的節日想了個遍啊。

可是……可是最終還是漏掉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