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邁克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來接孩子們出去和他一同度周末。我把屋子再打掃了一遍。不錯。我已經(jīng)把每間房子都整理好了。空氣中彌漫著新鮮檸檬的香味。洗滌池里干干凈凈,沒有留下任何臟盤子。臟衣服也洗了。邁克看到這一切會怎么想?我思忖著,暗自發(fā)笑。嘿,他說不定會想,我怎么會有錢請了保姆專門料理家務(wù)了?
我們已經(jīng)離婚7年了。彼此仍然以禮相待,不過,那完全是為了我們的兒子約翰尼和卡梅倫,而且,我也不后悔。當(dāng)邁克和我結(jié)婚時,他根本不知道會面臨什么。現(xiàn)在我明白了,他應(yīng)該有一個更好的妻子。自離婚后我已經(jīng)改變了許多,最近以來更是如此,我認為和前夫之間的關(guān)系還處理得不錯。不過,我當(dāng)然不會愚蠢到希望一切都回到過去,像當(dāng)初青澀時代的我倆一樣昏頭昏腦地墜入情網(wǎng)。
我是在高中時認識邁克的。那天,我和姐姐、還有一些同學(xué)正在一起玩,只見邁克開著一輛很酷的車路過。姐姐和我打賭,看我是不是敢給他打電話。在人前我可從不甘示弱。于是,在那天后不久,我倆的第一次約會便開始了。
很快,我們便愛上了對方。我們當(dāng)時認為那是真正的愛戀,它來得非常迅猛熱烈。許多年過去了,直到現(xiàn)在,我還能回憶起那份純真的感情。于是,我們在1990年結(jié)了婚。婚禮非常隆重豪華,是我一直夢想的那種,隨后的舞會也盡善盡美,我真不愿意讓它結(jié)束。
用不了多久,現(xiàn)實生活就讓我認識到舞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婚后的生活與我的想像相差太遠。我喜歡交際,愛在人前出風(fēng)頭,喜歡吸引眾人的目光。我想,我還這么年輕,干嗎一天到晚呆在家里?邁克呢?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班,下班后就回家吃飯,飯后看電視,然后便早早地上床睡了。而我是個夜貓子,他的作息時間在我看來真是早得不可思議。后來,我們有了兩個兒子,他們相差兩歲。這時,我又有重大發(fā)現(xiàn):我簡直就不適合當(dāng)一個全職母親。
我告訴邁克,我想走出家門,進入社會。我在銀行找了一份工作。結(jié)交了大批新朋友。工作之余,我常和朋友們在一起度過,回家越來越晚。
這樣一來,邁克逐漸不高興起來。一天夜里,他終于措辭激烈地向我抗議了。邁克不是一個經(jīng)常發(fā)脾氣的人,但那次,他毫不克制地發(fā)泄了自己的不滿。當(dāng)然我也不甘認輸,便與他爭吵起來。最后他叫道:“你是嫉妒我的家庭環(huán)境!你根本就是害怕婚姻!”被他這么一吼,我一下子驚呆了。我知道,邁克在一個充滿著善良、寬容、支持和愛的家庭里長大。而父親在我9歲時去世后,我就從沒有在家里找到穩(wěn)定的感覺。即使在母親又重新結(jié)婚后,我仍然沒有安全感。而邁克的境遇與我大相徑庭。他為人很穩(wěn)重低調(diào),靠得住。這些會不會是首先吸引了我的因素?“也許我是嫉妒,也許我是害怕,邁克,我還是要出去。”我沖出了家門。
我們交談得越來越少,爭吵得越來越多。最后鬧得各睡一房。一天,邁克要出差,一走要好幾天才回來。我頓時感到自由無比,就像回到了十幾歲,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地淘氣。我自由了。晚上可以任意出去參加朋友的聚會,我可以雇個臨時保姆看孩子,回家再也不用看邁克那憤怒和失望的臉色。他出差的第二天,從住的賓館給我來電話,簡單地交談了幾句,“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我心里只有這個想法。
“我想念你,米歇爾。”他說。
我心中突然充滿了憤怒,一種可怕的情緒懾服了我。自從邁克指責(zé)我害怕婚姻以來,這種情緒就一直充斥在心,越來越強烈。“我才不在乎呢,邁克。”我告訴他,“我更不在乎你。我要離婚。”
邁克當(dāng)即開車回了家。但是,他不能說服我放棄心里的打算。我固執(zhí)地認為,這事對邁克,對孩子,對我自己都有好處。幾周后,我們坐在廚房里,邁克開了一張單子,上面寫著“他的”和“她的”。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列出來,他完全平等地分成了兩份。自始至終都非常有條理,非常負責(zé)。這就是我的邁克。我心中一陣內(nèi)疚。但很快便把它壓下去了。我已經(jīng)下過決心,這么做絕不后悔。我在1996年搬了出去。一年后,離婚判決下來了。我們對兒子擁有共同的監(jiān)護權(quán)。再見面時,我們彼此之間很有節(jié)制,很有禮貌。
我加倍地努力工作,在孩子們眼里,我是一個很好的媽媽。雖然有時在更深人靜時,孤獨和疲憊會不期而至,我揮揮手,把它們壓下去,還是保持著活躍的社交活動。畢竟,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難道不是嗎?可是,樂趣在哪里?
離婚幾年后,一個星期天的早上,我突然有了想去教堂的打算。我喝了一杯咖啡。我想壓下這個想法,“你還年輕得很,還不至于到產(chǎn)生中年危機的時候呢!”我對自己說。但是,最終我還是帶著孩子去了教堂。我們找了最后一排座位坐下,我一個人也不認識,根本不屬于這里,我暗自想著。
但是,我很快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都很友善。我和孩子便經(jīng)常在星期天到那里去。一天晚上,我想起過去的一切,禁不住想為邁克祈禱。畢竟,他是那么一個好人。我祈求上帝,讓他找到一個好妻子,一個值得他愛的妻子,一個會照顧他和孩子的好妻子。每天晚上,我都為他祈禱,這么做,似乎能將生活中的那一段對自己也有個清楚的交代。現(xiàn)在,我的心漸漸歸于平靜。
門鈴響了,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邁克來接孩子了。“我想和你談點事。”他說。
我把他讓進了房間——正如我所料——他看到擦得發(fā)亮的廚房地板和桌子上新鮮的百日菊,臉上現(xiàn)出驚訝。我倒上兩杯冰茶,還為他切了一片檸檬。
我們就坐在那里對視著,良久。“什么事,邁克?”我心里想。最后,他開口說話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最近我一直在祈禱。求上帝讓我找到一個好妻子。然后,我向牧師談了我的想法。”
“啊,邁克,我一直在為你祈禱同一件事。”
“但是先聽我的牧師怎么說的。”他繼續(xù)說,“他認為我應(yīng)該問你,你是否愿意,如果你愿意考慮,我們也許可以……復(fù)婚。”
最后兩個字說得如此之輕,我?guī)缀趼牪灰姟5牵恢獮槭裁矗覜_口而出:“OK,讓我考慮考慮。”
我如約見了邁克的牧師。第一天晚上,我嚇壞了。他是一個大個子。我坐在他的辦公室,說不出一句話來。“我這里不強迫你們做任何事,”他說,“我只是想讓你們試一試,看看事情會有什么進展。”
邁克和我都帶著過去婚姻留下的傷疤,與一個智慧的、客觀的心理咨詢師談話,這對我們極有幫助。“你們倆愿意重新約會嗎?”他問我們,“我說的約會是沒有親密關(guān)系的,沒有身體接觸的交往,甚至連手都不拉的交往。”我們同意。
那些“約會”持續(xù)了6個月。看電影,外出晚餐,一起購物。我感覺又回到了十多歲時的初戀時光,為能和如此優(yōu)秀的男人交往而欣喜不已。 邁克還是那樣沉穩(wěn),低調(diào),令人信賴。他還是那個我多年前愛上的男人。我覺得自己又重新迷戀上了他。但是,不知他對我的看法怎樣?
心理咨詢的最后一步,是要求我們給對方寫感謝信。我們必須坐下來,寫對方值得我們感謝的事。不能寫出負面意見。我們被要求大聲地把感謝信念出來,然后在一起祈禱。
那就是我們下一次約會的內(nèi)容。
下次約會的時間到了,邁克來到了我的住處。我從窗戶里看見他手里拿著一封信。進了房間后,他席地而坐,我也學(xué)他的樣隨即在地板上坐下。兒子們則坐在沙發(fā)上,他們也是這個儀式的參與者。
“我先說吧,”我說,“親愛的邁克,”我開始了。我根本不用看稿紙,我已經(jīng)能背下來了,“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你為了養(yǎng)育我們的兒子不辭辛勞。我不知道我能在這世上活多久,但是不管能活多久,我想和你一道度過一生。”
邁克開始讀他的信:“親愛的米歇爾,”信是這樣開頭的,“你是我愛過的惟一女人……”他還在繼續(xù)著,說實話,根本不必再念下去了。后來,他拉起了我的手,這是7年中的第一次。邁克的手堅定而真實地握著我的手。“上帝,請幫助我們重新理解對方吧!”他祈禱著。我閉上了眼睛。
正在這時,我感到另外兩只手放在了我們的手上。我睜開眼睛,看見了約翰尼和卡梅倫的小手,卡梅倫的手上還有一點沒有洗掉的花生醬。直到今天,一聞到花生醬的味道,就讓我想起了我們一家子手握在一起的那一刻。
“米歇爾,你愿意嫁給我嗎?再嫁一次?” 邁克問。
“是的,我愿意,”我迫不及待地說,“我愿意。”但是,這次我清楚地知道我將面臨的生活。我所需要的東西,并不存在于那些在酒吧和舞會上度過的夜晚里。不,我所需要的東西一直在這里,它是溫馨的家,是愛的港灣,是和邁克與兒子們一道分享的、平凡的家庭生活。
[編譯自美國《人生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