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特別是在高科技行業(yè),公司裁員可以說是家常便飯,小菜一碟。
以前還在學校讀書時,碰到一位也是從國內(nèi)來的朋友。這位老兄是搞生物科技的,兩年內(nèi)因公司裁員換了三次工作。他憤憤地對我說,美國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當時聽了,并不以為意,只是覺得這位老兄運氣不好,再加上有點憤世嫉俗,才會出此偏頗之言。
畢業(yè)后,在一家?guī)讉€人的小公司工作,一干就是三年。公司雖小,但在這三年內(nèi)也算是風調(diào)雨順,從來沒有裁員。所以那時候我覺得裁員是離我很遠很遠的事情。后來,我跳槽到另一家公司——這家公司也不大,只有六十幾個人。星期一去新公司報到上班。星期五下午公司就裁員百分之三十。而我事先是絲毫風聲都沒有察覺。
那天下午,我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看資料。老板把一個從菲律賓來的女技術員叫進他的辦公室,把門關上。幾分鐘后,門開了,老板往外送這位女技術員。他們邊走邊談,語調(diào)好像還算平靜,只是談話有點怪怪的。那女的說,她下一輩子還會來這個公司打工。
老板回答說,下輩子你當老板,我為你打工。正說著,他們已經(jīng)走到公司門口。那女的突然哭起來,哽咽著說,為什么是我?為什么偏偏是我?那哭聲越來越大。
我連忙從辦公室跑出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見老板和一個保安正在半推半扶地把那個女技術員送到她自己的車上。我問一個同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同事說公司正在裁員。我當時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心里一震,馬上跑回自己的辦公室里躲起來。
老板回來了,把一個同事叫到辦公室,然后送出去,再把另一個同事叫到辦公室,然后又送出去。我坐在辦公室里,就像是一個在法庭里等待宣判的被告一樣,心里七上八下,直想著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我來這公司沒幾天,什么都沒上手,我是最應該被裁掉的一個。我真不明白既然公司要裁員,為什么還要把我招進來。(我后來明白了很多公司都是一邊裁員一邊招人。裁,是為了去掉不賺錢的生意。招,是為了開辟有希望的項目。)
老板始終都沒有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等一切都風平浪靜后,我從辦公室走出來,帶著一臉的驚惶、憤怒、還有不解。一個比較資深的同事看到我這副沮喪落魄的樣子,就安慰我說,裁員是很痛苦但又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你以后見多了就會習慣。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我以后對裁員真的是習以為常。從1996年到2003年,我總共經(jīng)歷過5次裁員。不論我是在小公司或是在大公司工作,都有裁員發(fā)生。見過這么多次的裁員,也難怪我不但可以見怪不怪,而且還頗有心得。
裁員,大概可以用獅子獵食野鹿來比喻。當公司營運不好時,就像獅子走近正在吃草的鹿群。野鹿還在繼續(xù)吃草,但兩只耳朵已經(jīng)豎起來。公司里的員工也是一樣,他們還在照常工作,但小道消息亂飛,每個人的心里都是忐忑不安。這時候,員工們的心理壓力是最大的。
就像獅子撲食獵物一樣,裁員都是非常突然、非常迅速的,裁員的時間是公司的最高機密。裁員那一天,公司會配備大量的保安,甚至動用警力去把守各個沖衢要道。通常都是由頂頭上司把員工叫到辦公室,遞給員工裁員通知書和裁員補貼說明等。因為裁員通知一般都是粉紅色,所以在美國又把它稱為”PinkSlip”(粉紅色的單子)。被裁的員工會在老板的監(jiān)視下回自己的辦公室收拾私人物品。紙皮箱事先都已預備好。員工捧著紙皮箱在老板的押送下離開公司。有的老板把手下裁掉后,他又被自己的老板裁掉。
我工作十年,好年頭壞年頭都經(jīng)歷過。在此期間總共有五次裁員,算起來就是平均每兩年一次。一個人要是二十五歲開始工作,六十五歲退休,他這一生中就有可能會碰到二十次裁員。要每次都能逃得過去,不容易!無怪乎公司里很難見得到年紀比較大的同事,他們早已在一波又一波的裁員中被大浪淘沙淘掉了。
(戴詩彤薦自《心理醫(yī)生》)